第219章 石语者的警示-《星尘之下:旧港秘语》

  “七号”临终那句破碎的呢喃——“灯塔…老看守…快逃“——,在林溪脑颅内反复回响。

  林溪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用力甩了甩头,指尖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共感能力过度使用的代价开始显现,不仅仅是头痛,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从骨髓里渗出。她短暂地闭上了眼,陆沉苍白而痛苦的面容在黑暗中一闪而过,随即被老渔民那枚鲸歌银币带来的、属于海洋的苍凉共鸣所取代。

  不能停,她告诉自己。

  重新睁开眼时,目光恢复了惯有的锐利与冷静。她离开了那条短暂交火的通道,根据老渔民银币之前指引的方向,以及基地结构透露出的细微能量流动,向着更深处潜行。

  前方传来隐约的水流声,还有某种…细微的、持续的刮擦声。

  林溪放缓脚步,将自身的生命体征和情绪波动压制到最低,如同阴影般贴着一处突出的岩壁向前窥视。

  那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改造而成的空间,中央是一个泛着诡异绿光的巨大排污池。池水粘稠,不断翻滚着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更浓郁的腐败气息。而就在排污池的边缘,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着她,蹲在地上。

  他的姿势极其怪异,半边身体僵硬不动,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色。林溪的共感能力无声无息地蔓延过去,接触到的并非鲜活的情感波动,而是一片沉重的、如同山石般的死寂,以及在那死寂之下,一丝微弱到极点的执念。

  是那个老渔民!那个给予她银币,在关键时刻为她打开通道的守秘人!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随着距离拉近,那身影的细节愈发清晰。他裸露在外的左臂和左半侧脸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肉的质感,呈现出一种粗糙岩石的纹理和颜色,仿佛博物馆里风化了千年的石像。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次移动都带着碎石摩擦般的细微声响。他用一只尚未完全石化的右手,握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尖锐鱼骨,正一下下,在布满淤泥的地面上划动着。

  刮擦声正是来源于此。

  林溪走到他身侧,目光落在地面的字迹上。那字迹歪歪扭扭,深深刻入泥地,带着一种用尽全力的决绝:

  “记忆回廊 = 陷阱”

  心脏猛地一沉。

  老渔民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极其缓慢地、带着石质摩擦声地转过头。他的左眼眼眶空空荡荡,边缘是同样的灰白色岩石,而右眼,虽然还保留着眼球的形态,但瞳孔也已浑浊不堪,蒙上了一层岩石般的灰翳,几乎失去了焦距。

  他“看”着林溪的方向,那只尚能活动的右手抬起,枯瘦如柴、部分指尖也已石化的手指,点了点地上的警告,然后又艰难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无需言语,一种强烈的、基于共感的理解瞬间贯穿了林溪的意识。

  她主动伸出了手,轻轻触碰老渔民那尚未完全石化的右手手腕。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粗糙,一半是温热的、布满皱纹的皮肤,另一半已是毫无生机的岩石。

  刹那间,画面与情感洪流般涌入她的脑海——

  不是连贯的记忆,而是破碎的片段,饱含着海风的咸腥、灯塔旋转的光芒,以及一代代人沉重的叹息。她看到一个又一个模糊的面孔,他们都有着同样坚毅而忧郁的眼神,他们是老渔民的先祖,也是这座基地入口的世代“守秘人”。她看到每一次当海底那不祥的低语变得躁动,当扭曲的阴影试图冲破封印时,总有一位守秘人挺身而出,以自身的意志与某种古老的契约,加固着屏障。

  代价是…生命,以及比死亡更残酷的归宿。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个残酷的仪式上:一位垂死的守秘人,在族人的注视下,用粗糙的石刀,亲手剜出自己尚在跳动的左眼。那眼球被捧在掌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然后被郑重地嵌入灯塔基座的一块岩石凹槽中。眼球接触岩石的瞬间,光芒熄灭,迅速石化,与灯塔融为一体,成为镇压入口的无数“基石”之一。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以血肉与灵魂,构筑着这道无声的防线。

  悲壮、牺牲和深入骨髓的责任感,如同冰锥刺入林溪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明白了老渔民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也明白了“守秘人”这三个字背后,是何等惨烈的重量。

  老渔民的右眼,那浑浊的灰岩眼球,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对准了林溪。他张了张嘴,石化的下颌发出“咔咔”的声响,却无法再吐出一个清晰的音节。但他那股急切、警告的意念,却通过共感的连接,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不要去记忆回廊,那是为你准备的绝境!

  就在这时,一股尖锐、冰冷、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毒箭,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阴影中激射而来!目标直指林溪的后心!

  速度太快了!快到她刚感知到危险,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

  千钧一发之际,那原本动作迟缓、如同石雕的老渔民,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那完全石化的左臂猛地抬起,用尽全身力气将林溪狠狠推向一旁的岩壁凹陷处!

  “噗!”一声沉闷的、如同利器凿入岩石的声响。

  林溪踉跄撞在岩壁上,猛地回头。

  只见那支纯粹由凝练恶意和精神污染构成、几乎呈现半透明黑色的“箭矢”,精准地钉入了老渔民代替她承受攻击的左肩——那早已完全石化的部位。箭矢尾端兀自微微颤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涟漪。

  老渔民被这股力量带得向后一晃,石化的身躯撞在排污池边缘,碎石屑簌簌落下。他不再动弹,仿佛真的成了一尊失去所有生机的石像,只有那支深深嵌入他肩膀的黑暗箭矢,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林溪的心脏骤停了一瞬,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支箭矢的尾端。

  那里,清晰地刻着两个冰冷的英文字母:

  L.Z.H.

  陆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