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神皇之威-《别飞升,它们,要吃我们》

  光芒并非爆发,而是坍缩。

  时间在那一拳触及源质结晶的瞬间失去了意义。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席卷天地的冲击波——所有的能量、光线、声音,甚至法则的波动,都在那一刻被强行吸入了一个看不见的奇点之中。

  那片空间变成了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寂静。

  然后,在万分之一刹那之后,黑暗的中心,一点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白光亮起。

  不是温暖的光,不是希望的光,而是……格式化的光。

  白光以超越思维的速度膨胀、扩散,所过之处,一切物质——破碎的龙鳞、焦黑的肌肉、飞溅的岩石、弥漫的烟尘——都在接触到白光的瞬间,分解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继而被白光同化、吸收。

  寂灭之喉那庞大的身躯,首当其冲。

  “吼……呜……”

  它那充满痛苦与暴怒的咆哮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从被凌烬拳头击中的源质结晶开始,暗金色的结晶表面出现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迸射出刺目的白光。白光如同贪婪的藤蔓,沿着它的血肉、骨骼、能量脉络疯狂蔓延、吞噬!

  它的挣扎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体。

  山峦般的躯体从内部开始瓦解,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被白光无情地吸收、同化。断裂的骨翼、残破的鳞片、涌动的暗影能量……一切都在白光的净化下归于虚无。这个过程快得令人心悸,仅仅两三息之间,那尊曾吞噬星辰、让所有人陷入绝望的寂灭之喉,便已……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原地一个不断扩张的、直径超过百丈的纯白光球,静静地悬浮在半空,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而纯粹的“归墟”气息。

  这光球,是源质结晶被暴力破坏、其内部蕴含的恐怖能量与神皇熵留下的归墟法则相互冲突、最终达成的一种极其危险的、短暂的……平衡态。它既是寂灭之喉存在的最后残响,也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将整个位面碎片都拖入终极虚无的……不稳定炸弹。

  而凌烬,就在这颗“炸弹”的边缘。

  他的拳头还保持着轰击的姿势,整个人悬浮在白光球体之外不到十丈的地方。身后的三头六臂魔神虚影,在轰出那一拳、引爆源质结晶的瞬间,便因力量彻底透支而溃散无形。此刻的他,全身浴血,皮肤上的裂痕深可见骨,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

  但他还活着。

  在引爆源质结晶、白光吞噬一切的恐怖能量反冲中,他胸口那枚“寂灭之心”骨片,在最后关头爆发出了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守护之力,勉强护住了他的心脉与核心意识。而他那强行吞噬源质碎片、正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的寂灭劫体,也意外地与白光中蕴含的部分归墟能量产生了某种诡异的……适应性,就像剧毒之物对另一种剧毒产生的短暂抗性。

  然而,这“活着”的代价,是体内力量彻底枯竭,经脉寸断,灵魂如同被亿万根针反复穿刺般剧痛,意识在清醒与涣散的边缘挣扎。

  他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望向那颗纯白光球,又望向光球另一侧,那道始终凝立不动、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无关紧要插曲的……神皇熵的投影。

  成功了……吗?

  寂灭之喉……消失了。

  但为什么,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更深的、冰冷的……寒意?

  因为熵,就在那里。静静地,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寂灭之喉的毁灭,源质结晶的引爆,甚至凌烬这拼上性命的挣扎,都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一次微不足道的……实验观察。

  果然,下一瞬,熵动了。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颗蕴含着恐怖能量的纯白光球,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左手。

  五指张开,对着那颗直径百丈、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光球,轻轻……一握。

  “散。”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至高权柄。

  “嗡——”

  纯白光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其表面流转的、狂暴不安的能量波动,如同被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镇压!光球扩张的趋势瞬间停止,紧接着,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向内收缩!

  不是爆炸的逆过程,而是……逆转化!

  光球中那些被分解、同化的物质与能量,在熵的意志下,竟然开始沿着原本被破坏的轨迹……反向重构!光芒褪去,物质重现,法则归位……不过眨眼之间,那颗足以湮灭方圆千里的不稳定炸弹,便缩小、凝练,最终化作了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有暗金色流体缓缓旋转的……全新源质结晶!

  这颗结晶,比寂灭之喉核心的那枚更加凝练,更加完美,其中蕴含的能量与法则,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种……进化了的气息!

  寂灭之喉的毁灭,其残余的一切,竟然被熵随手炼化成了一枚更高级的……能量核心!

  举手投足,化毁灭为创造,掌控万物生灭于股掌之间!

  这才是……神皇之威!

  凌烬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炸开!他拼尽一切、赌上性命才勉强摧毁的怪物,在对方眼中,竟然只是……用来升级材料的燃料?!

  差距……无法逾越的天堑!

  熵缓缓转动手腕,那枚新炼成的源质结晶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滴溜溜旋转着。他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了凌烬身上,那双混沌重瞳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兴趣。

  “不错的挣扎。”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不再完全是漠视,“以汝这等微末之躯,竟能引动‘寂灭之喉’核心的法则紊乱,甚至逼得它自毁……‘烬’的传承,看来并非完全无用。”

  他微微偏头,仿佛在仔细端详凌烬,尤其是他胸口那枚布满裂纹、仍在微微搏动的骨片,以及他那残破身躯上不断逸散出的、混乱却顽强的能量气息。

  “但,也仅止于此了。”

  话音未落,熵的右手再次抬起。这一次,没有任何蓄力,没有任何征兆,只是食指对着凌烬,随意地……一点。

  “噗。”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水泡。

  一道凝练到极致、不过拇指粗细的黑色光束,从熵的指尖射出。这道光束与寂灭之喉喷吐的黑色光柱截然不同,它更加内敛,更加纯粹,其中蕴含的,不是吞噬物质的虚无,而是……抹除存在的终极指令!

  光束的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缓慢,但它锁定了凌烬,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更可怕的是,随着光束的前进,它所经之处的空间,不是碎裂,而是……直接消失了,留下一道永恒的、光滑如镜的……虚无通道!

  凌烬想要躲,想要挡,但身体如同被亿万座大山镇压,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代表着最终抹杀的黑色光束,如同死神的指尖,缓缓地、无可阻挡地……逼近!

  十丈!

  五丈!

  三丈!

  光束未至,其散发的“抹除”意蕴,已经让凌烬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在变得模糊、淡化!意识开始涣散,记忆开始剥离,甚至连“凌烬”这个概念的自我认知,都在动摇!

  要死了……

  这次,真的……结束了……

  然而,就在黑色光束即将触及凌烬胸膛的瞬间——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外界救援,而是源自……凌烬自身!

  他那一直处于沉寂状态、之前被愿力暂时压制了魔化迹象的左臂,此刻,在黑色光束那纯粹的、源于神皇本体的归墟法则的刺激与压迫下,竟然……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痉挛、膨胀起来!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爆裂与血肉增殖声响起!只见凌烬的左臂,皮肤瞬间被撑破,其下并非鲜红的血肉,而是迅速生长、覆盖的……漆黑色鳞甲!这些鳞甲每一片都大如铜钱,边缘锋利,表面天然铭刻着繁复、扭曲、不断流动着幽暗光泽的……魔纹!

  这些魔纹的样式、气息……竟然与神皇熵法袍上那些演绎世界生灭的纹路,以及他指尖黑色光束中蕴含的归墟法则,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不,不仅仅是相似,其中一些核心的纹路节点,甚至隐隐……同源!

  魔化的速度远超以往!不仅仅局限于手臂!漆黑的鳞甲如同活物般,沿着左肩疯狂向他的脖颈、左胸蔓延!鳞甲所过之处,血肉被强行改造,骨骼被扭曲重塑,一股冰冷、暴戾、充满了吞噬与毁灭欲望的陌生力量,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在他左半身疯狂奔涌!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就在黑色光束即将命中凌烬胸膛的刹那,他那完全鳞甲化、魔纹流转的左臂,竟似拥有独立意识般,猛地……自行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那道黑色光束!

  “滋——!!!”

  黑色光束,狠狠击中了凌烬那魔化的左掌掌心!

  没有贯穿,没有爆炸。

  黑色光束与魔化左掌接触的瞬间,竟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发出了激烈无比的能量湮灭与冲突声!

  凌烬的左掌掌心,那些漆黑色鳞甲上的魔纹疯狂闪烁、旋转,仿佛在全力解析、对抗、甚至……尝试吞噬黑色光束中蕴含的归墟法则!鳞甲表面迸射出刺眼的火花,细密的裂纹开始浮现,显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而黑色光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同源却又带着叛逆性质的抵抗所阻滞,其“抹除”的进程被大幅延缓!

  “噗——!”

  凌烬如遭重锤轰击,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胸骨传来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明显凹陷下去一大块!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线!

  他重重摔在数十丈外的废墟上,砸出一个深坑,烟尘弥漫。

  然而,那道足以抹除他存在的黑色光束,竟然……被挡下了!虽然代价是左臂鳞甲碎裂大半,掌心一片焦黑狼藉,胸骨凹陷重伤,但……他确实没有被当场“抹除”!

  死寂。

  战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所有幸存者,包括刚刚从昏迷中被剧变惊醒的玄璃,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凌烬……挡住了神皇的一击?

  用那条……突然魔化、布满诡异魔纹的手臂?

  而天空中,始终冷漠俯瞰的神皇熵,此刻,他那模糊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震惊”的神情!

  他那双重瞳死死盯着深坑中挣扎想要爬起的凌烬,尤其是盯着他那条仍在不断修复、魔纹重新亮起的漆黑左臂,瞳孔深处,混沌漩涡剧烈旋转,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急速的推演与确认。

  片刻的沉默后,熵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平淡,而是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仿佛发现了某种颠覆认知秘密的……惊疑:

  “这是……吾族本源魔纹?!”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穿透凌烬残破的肉身,直接窥视其血脉深处。当他“看”到凌烬血脉中那微弱却确凿存在的、与神魔同源的某种基因烙印,以及那条左臂魔化时引动的、与他力量同出一源的法则波动时,饶是以他的身份与心性,也忍不住语气波动:

  “你的血脉之中……竟含有……吾族基因?!”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凌烬挣扎着半跪起来,闻言猛地抬头,布满血污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错愕与茫然。什么?神族基因?我的血脉里……有神魔的东西?这怎么可能?!

  玄璃更是捂住了嘴,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安。影的虚影在不远处若隐若现,气息剧烈波动。

  熵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看了看凌烬胸口那枚属于“烬”的骨片,又看了看他那条魔化的左臂,以及他体内那混乱却独特的寂灭劫体气息,一个惊人的猜测逐渐在他心中成形。

  “‘烬’……天烬宗……原来如此……”熵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冰冷,“窃取吾族力量,融入人族血脉,妄图培养出能够对抗神魔的‘兵器’?不……不止如此……”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而危险,仿佛看穿了某种跨越了漫长岁月的布局。

  “看来,天烬宗的秘密,比本皇之前所想的……还要有趣得多。”

  他缓缓收起了指尖残余的黑色能量,看向凌烬的目光,不再仅仅是看待一只值得踩死的虫子,而是……看待一件突然变得极具研究价值的……意外实验品。

  “有趣的蝼蚁。”熵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本皇改主意了。”

  “抹杀你,太过浪费。”

  “本皇要将你带回神魔殿,好好‘研究’一番……你,以及你背后那个早已覆灭的天烬宗,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无法抗拒的禁锢之力,如同天罗地网般,朝着重伤的凌烬,缓缓笼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