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老狐狸弄假成真,以命填坑,五万魏武卒入瓮-《魂归战国:我带三千残兵去改命》

  郢都的夜,像一口倒扣的黑锅,压得人喘不过气。

  风是野的,带着土腥味,把陵阳君府那一扇楠木窗棂拍打得“哐哐”作响。密室里,一灯如豆。

  在旧族势力被连根拔起的血腥风暴中,陵阳君是少数幸存下来的老狐狸。他不像景酣那般张扬,也不像上蔡君那般弄巧成拙。他一直蛰伏着,如同一条潜伏在深水中的毒蛇,等待着时机。

  烛火昏黄,映在陵阳君那张布满老人斑的脸上,明灭不定。他手里攥着一卷刚刚送到的竹简,指甲深深陷进竹皮里,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简上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如刀,剜心剔骨。

  ——甘茂退而不乱,韩魏贪功冒进,令尹不知所踪。

  “啪。”

  竹简被随手丢在青铜案上,滚了两圈,不动了。

  陵阳君像是被人抽掉了脊梁骨,瘫坐在席上。他那一双原本精光四射的老眼,此刻浑浊得像两潭死水。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口陈年的老痰,格格作响,半晌才挤出一声干涩的低笑。

  “呵……好手段。”

  这哪里是什么败局?这分明是一张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吞吃血肉的网!

  他把自己当成了执棋的人,以为那一老一少——令尹吴起和新王熊臧,不过是棋盘上待宰的雏儿。可直到此刻,屠刀架在脖子上,凉气浸透了后背,他才恍然大悟。

  甘茂是饵,那五万韩魏联军是鱼。

  而那消失不见的“人屠”吴起,才是真正握刀的手。

  至于他陵阳君?

  他连棋子都算不上。在这场足以震动九州的杀局里,他不过是一头被圈养得肥硕的猪羊。待到大胜的消息传回郢都,便是新法祭旗之时,便是他陵阳一族满门抄斩之日。

  死局。

  彻头彻尾的死局。

  “老夫,不甘心呐!”

  陵阳君猛地抓起案上的酒爵,仰头灌下,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剧烈咳嗽,咳得眼泪鼻涕横流。他把那酒爵狠狠掼在地上,青铜砸在方砖上,一声闷响,像是砸碎了这几十年的荣华富梦。

  想活?只有一条路。

  那是那对狠辣君臣留给他的唯一一条路,那就是用命去填。

  用他陵阳一族几百口人的命,去换那一点点微薄的、给后人留存香火的可能。

  “来人。”

  他站起身,身形晃了晃,随即站得笔直。这一刻,那个汲汲营营的老政客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十年前曾随先王征战沙场的楚国贵胄。

  “擂鼓。聚族。”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决绝的死气。

  ……

  雨下来了。

  不是绵绵细雨,而是那种要把天地洗刷一遍的暴雨。

  陵阳君府的前庭,火把被雨水浇得滋滋作响,黑烟腾起,呛人得很。三百二十七名族人、家将,身披生锈的甲胄,静默地站在雨中。

  陵阳君赤着上身,原本锦衣华服早已不知去向,只穿了一条粗麻布裤。枯瘦的胸膛上,肋骨根根分明,雨水顺着苍老的皮肤滑落。

  他提着剑,一步步走下台阶。

  “诸位。”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被雨声冲刷得有些破碎,“甘茂败了。西边的门户开了。韩魏的虎狼就要踩进我们的院子,睡我们的女人,杀我们的崽子。”

  人群骚动了一下,很快又归于死寂。

  陵阳君目光扫过那一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面孔,那是他的侄儿,那是他的孙辈,那是跟了他一辈子的老伙计。

  心在滴血,面上却愈发狰狞。

  “朝堂上那些软蛋不敢打,但我陵阳一族,受国恩三百载,这块骨头,还得我们去啃!”

  “今日,老夫散尽家财,只求一死!”他猛地举起长剑,剑锋划破雨幕,直指苍穹,“怕死的,现在滚,老夫不怪你。留下的,随老夫去填命!”

  “为大楚——!”

  “杀!杀!杀!”

  吼声穿透了雨幕,带着一股子悲凉的血性。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私兵,此刻竟也生出了几分视死如归的豪气。

  哪怕他们知道,这或许只是一场飞蛾扑火。

  ……

  王宫,深似海。

  总理台上的风,比外面更冷。

  “疯了!陵阳君这是要造反吗?!”

  “私调部曲,意图不明,大王,请速速下令剿灭!”

  朝臣们的唾沫星子横飞,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真的是为了社稷着想。

  楚王熊臧高坐在王座之上,冕旒后的双眼,幽深如古井。他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蝉,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冰凉的纹路。

  台下的喧嚣,他充耳不闻。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宫墙,看见了那个在雨中赤膊誓师的老东西。

  “老狐狸。”

  楚王熊臧嘴角微微勾起,不是笑,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赞赏。

  你看懂了。

  寡人给你设的是死局,你却偏偏要在必死之中,求那一线生机。

  若是寡人拦你,便是构陷忠良,寒了天下人的心。

  若是寡人杀你,便是自毁长城,这变法的大义,便先折了一半。

  既如此,那便成交。

  “够了。”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让嘈杂的朝堂瞬间死寂。

  楚王熊臧霍然起身,玄色的王袍一甩,那是属于君王的威压。

  “陵阳君这是要去赴国难!”他声音清朗,传遍大殿,“此乃国士!传寡人旨意——”

  “封陵阳君为‘忠武先锋’,赐天子剑,黄金千两。命其即刻率部驰援南阳。”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低沉:

  “告诉他,不流干最后一滴血,不许回头。”

  ……

  十里长亭,雨更急了。

  那一卷明黄的诏书送到陵阳君手中时,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他看着那个鲜红的王印,仿佛看到了那个年轻君王戏谑的眼神。

  那眼神在说:你想演?好,寡人给你搭台,送你上路,还要让你死得风光大葬。

  “哈哈……哈哈哈哈!”

  陵阳君仰天狂笑,笑声凄厉如夜枭。雨水混着浑浊的老泪,顺着脸颊沟壑纵横地流淌。

  这就是帝王术。

  这就是他效忠了一辈子的楚国。

  能在这样的雄主手里做一颗弃子,这辈子,值了!

  他猛地转身,将那天子剑高高举起,剑光在雷电下森然惨白。

  “儿郎们!王恩浩荡!”

  “走!去黄泉路上,给魏狗探个路!”

  ……

  南阳,方城隘口。

  这里已经不是战场,而是绞肉机。

  韩魏联军五万,像一条贪婪的长蛇,死死咬住甘茂的“溃军”。阵型拉得极长,为了争抢战利品,队伍早已脱节。

  魏军主帅战车上,老将魏错意气风发。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中满是狂热的血丝。

  “快!再快点!抓住甘茂,赏千金,封万户侯!”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摔在泥水里,“将军!后方……后方发现楚军旗帜!”

  “什么?”魏错心里一惊,手按剑柄,“多少人?”

  “千……千余人。打的是‘忠武先锋陵阳君’的旗号。”

  “陵阳君?”

  魏错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得前仰后合,连头盔都差点震歪了。

  “那个郢都的老棺材瓤子?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在他看来,这哪里是援军,分明是送上门的军功,是那老狗想趁火打劫,或是来投诚的投名状!

  “区区千人,也敢挡我大魏武卒?”魏错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残忍,“传令后军变前军,分兵五千,把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给老子嚼碎了!其余人,继续追!今日我要让楚人片甲不留!”

  贪欲,是这世上最烈的蒙汗药。

  他看不见那雨幕后潜藏的獠牙,只看见了唾手可得的功名。

  五千魏武卒调转枪头,狞笑着扑向了那支看起来单薄得可怜的队伍。

  而远处,陵阳君看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钢铁洪流,苍老的脸上没有恐惧。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一股铁锈般的腥味。

  坑,挖好了。

  自己这条老命,就是填坑的最后一把土。

  “噗!”

  天子剑划破手掌,鲜血染红了剑锋。他高举血剑,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嘶吼,像是困兽临死前的反扑:

  “楚人——死战不退!!”

  “轰!”

  两股洪流狠狠撞在一起。瞬间,残肢断臂飞上了半空。

  ……

  此时,方城绝壁之上。

  密林深处,一片死寂。

  一双冷漠的眼睛,正通过手中的黄铜千里镜,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修罗地狱。

  李赫,缓缓放下了千里镜。镜筒冰凉,沁入骨髓。

  镜头里,魏军的侧翼因为贪吃那块“诱饵”,露出了致命的破绽。那原本坚不可摧的龟壳,裂开了一道缝。

  而在那道缝隙里,陵阳君正带着他的族人,像一团微弱的火苗,义无反顾地撞进冰冷的黑铁中,然后熄灭。

  “老东西,走好。”

  李赫嘴唇微动,声音极轻,很快就被风雨吞没。没有怜悯,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身为布局者的冷酷与精准。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仿佛掌控着整个山谷的风云。

  风,似乎停了一瞬。

  山林间,无数枯叶被震落。那是数万张强弩同时拉开弓弦时,带起的杀气。

  李赫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森寒。右手猛然挥下,像是死神的镰刀落地:

  “楚王弩——”

  “关门。”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