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见证死亡-《神与羽的誓言》

  雪下得太早了。

  东方晴站在廊下,看着庭院里渐渐覆上白霜的灵药苗。若是易风再不回来,怕是田野都要被冻坏了吧,没事的,易风那么厉害,肯定很快就能回来的。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刺得皮肤生疼。她拢了拢衣襟,却觉得那股冷意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怎么也驱不散。

  (好冷……)

  (为什么这么冷……)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刻意踩响了屋内的地板——是何凌在提醒她有人靠近。

  晴没有回头。

  “你母亲去世了。”

  何凌的声音比雪还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今日的天气。

  晴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眼前突然一黑,身体摇晃,随后立刻恢复。

  “死在山腹的裂隙里。”何凌走到她身侧,玄发上落着细雪,“易风抢回的仅仅是她的残躯,但——”

  “是....吗?”

  “易风没能救回她。”何凌的眸子如冰封的湖,“纵使她涅盘,归来的还是‘她’吗?记忆、情感、因果……死亡一旦发生,便是永恒。”

  雪落得更急了。

  她突然抬头望向何凌,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易风...当时在场对吗?

  雪落在何凌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

  在场。死亡女神淡淡道,还用了终日领域。

  那个在她心中永远从容不迫的身影,那个抬手间就能让暴雨倒悬的神明,那个她以为无所不能的——

  为什么...没救回来?

  雪停了。

  何凌的黑发无风自动,她突然抓住晴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晴惊愕地感受到——那里没有心跳。

  看清楚了,小凤凰。何凌的瞳孔泛起死寂的灰,这才是神的真面目。

  “仅仅三分钟,易风不仅要保护结界,还要保护你的家人和族人,”何凌重新望向天际,“但是,死亡从来不会等你。”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母亲,我不理解。”

  晴忽然想起整百岁那年,她贪玩跌进寒潭,是母亲跳进刺骨的水中将她捞起,又用凤凰火一点点烘干她的羽毛。

  「晴儿,冷吗?」

  母亲的手那么暖,连潭水结的冰都能融化。

  ——可现在,再没有人会这样问她“冷吗”了。

  多少光阴和温暖的记忆在此刻同时涌来——

  在她头次让凤凰火盘上自己的小手,母亲脸上的骄傲和温柔。

  在她刚开始学习祭天舞时,母亲的手轻揽她的腰。

  还有犯错时,母亲的脸上不是责罚,而是凝重的担忧。

  这些好像都碎了,怎么抓都抓不住,眼泪早已逃逸,她死死攥着翎羽。

  她想撕心裂肺的哭喊出来,但是,无论如何用力,都发不出一丝声音。

  何凌安静地站着,直到晴眼泪枯竭,才伸手按住她发抖的肩膀——

  “回屋吧,外面冷。”她踏出第一步时,玄色发丝上的雪化了。

  不久后,凤凰山

  寒风掠过凤凰山的每片树叶,卷起细碎的雪粒,落在漆黑的灵柩上。

  那灵柩并非木质,而是由凤凰火淬炼的玄晶所铸,通体幽暗,唯有棺盖中央嵌着一枚赤红的翎羽纹章——那是族长之位的象征。

  (本该是东方昭亲手传给下一任的……)

  易风站在祭台边缘,终日剑的剑桥悬于腰间,剑鞘上缠绕的金色锁链比前几日又多了几道。他沉默地望着灵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片赤羽——东方昭消散后唯一留下的东西,炽热如初,仿佛仍有生命。

  (姐姐说的对,就算是神,在这样的磨损下,也见证不了永恒)

  (多少年多少次,如此,差了一步……)

  他闭了闭眼,将那片赤羽藏得更深。

  东方暮站在灵柩前,一身素白丧服,长发高束,不戴半点珠饰。她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唯有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手腕内侧流下,滴在素白丧服上晕开细小红梅,而她面无表情地抬手,用袖口内侧用力抹去血迹,袖口留下一道刺目的暗红拖痕。

  (母亲说过……只要我们不哭,她便幸福。)

  (您如今,真的幸福吗?)

  身后,族人们低声吟诵着古老的安魂曲,火焰在他们掌心燃烧,化作点点星火,飘向灵柩。

  东方舞站在姐姐身侧,肩膀颤抖得厉害。她不像大姐那样能忍,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一双红肿的眼死死盯着灵柩,仿佛这样就能再次见到母亲。

  她们知道,灵柩中没有母亲的躯体,只有她的那些信物。

  “母亲……”她哑着嗓子,突然伸手按住棺盖,“你答应过……要见证我红衣嫁人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变成哽咽。

  东方暮终于动了。

  她抬手,轻轻按住妹妹的肩膀,力道很轻,却让东方舞瞬间安静下来。

  “别闹。”她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母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