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旧袍染血,忠魂裂-《三国:魂穿曹髦司马家你慌不慌?》

  春祭大典过去三月,洛阳城仿佛被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洗涤过,风和日丽,百废俱兴。

  太学里书声琅琅,市井间商旅熙攘,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昂扬之气。

  可若细听,那朗朗书声中夹杂着些许窃语,坊间茶肆亦流传着几句意味深长的谶谣——“龙首夜饮金,虎符藏暗机。”

  盛世之下,总有暗影潜行。

  而此刻,在太极殿东暖阁那张堆满奏疏的御案上,一册名为《静吏录》的黑皮簿册,正无声地记下了一道足以劈开这幻景的惊雷。

  阿九躬身低语:“启禀陛下,陈提点昨夜亲送密报,《静吏录》新载一事,恐涉大将军心志动摇……”

  曹髦未语,只将指尖轻轻点在其中一行墨迹未干的小字上:“三月廿七,夜,龙首卫副将赵破虏,携重金入南郭赌坊,三巡之后,醉言:‘大将军自有天命,尔等只管追随,富贵指日可待。’”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份寻常的邸报。

  他将簿册缓缓合上,那沉闷的合页声,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一个潜在的逆谋者心头。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静坐了许久,目光穿过窗棂,望向远处那片属于龙首卫大营的营房。

  那里,驻扎着他最信任的部队,统领着这支部队的,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兄弟,曹英。

  “阿九。”他轻声唤道。

  阴影中,一名身形瘦削的宦官悄无声息地滑出,垂首侍立。

  “传陈七郎。”

  不多时,内察司首任提点陈七郎步入暖阁,他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青布短衫,气息冷峻如冰。

  他没有问皇帝为何召见,只是行礼后便静静等待。

  曹髦并未看他,只是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悠悠问道:“当年血誓营的旧部中,论及对世家门阀的恨意,谁最深?”

  陈七郎略一思忖,字字清晰:“回陛下,皆恨之入骨。然,唯龙首卫大将军曹英,藏得最深,忍得最久。”

  “好一个藏得最深,忍得最久。”曹髦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就让他,隐忍到再也无需隐忍,失控于他最引以为傲的忠诚之下。”

  他放下茶杯,声音陡然转冷:“阿九,今夜,命五城音哨网,在各处军营、酒肆、驿站,悄然添一句风闻。”

  阿九躬身:“请陛下示下。”

  “就说,”曹髦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帝心多疑,不满龙首卫坐大,私养死士,欲调并州胡昭部精锐入京,戍卫宫城,换防龙首。”

  陈七郎闻言,瞳孔微缩。

  他知这“胡昭”乃鲜卑降将,骁勇善战,近年屡立边功,朝中早有议论将其调入羽林。

  若此令成真,则龙首卫拱卫宫禁之权将名存实亡。

  这一句风闻,看似无形,实则淬毒穿心。

  风声,如蛇一般,当夜便钻进了守备森严的龙首卫大将军府。

  曹英正在灯下擦拭他的佩剑“裂石”,黄铜烛台映出跳动的光影,剑刃泛着幽蓝寒芒,锦布摩擦发出沙沙轻响,如同蛇鳞拂过石隙。

  亲信低声回报:“将军,坊间传言……陛下欲调胡昭入京,换防我部。”

  擦拭的动作猛然一滞,剑刃与锦布之间迸出一缕刺耳锐响,宛如金铁刮骨。

  “换防?调胡昭入京?”他缓缓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灯火的映照下投下巨大的阴影,额角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惊怒与不敢置信的伤痛,“陛下……竟信不过我?”

  他在堂中来回踱步,脚下木地板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崩裂的心弦之上。

  脑海中浮现出五年前那个雪夜——

  那时他还只是个无名小校,跪在紫宸门外三天三夜,只为替寒门将士请命。

  是陛下亲自开门,扶他起身,说:“你是我曹家的刀,也是这天下寒士的脊梁。”

  可如今……这把刀,竟要被弃了吗?

  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与理想破灭的恐慌,如同毒藤般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凶光一闪,对角落里一名心腹将领喝道:“孙炬!”

  “末将在!”

  “去查!给朕彻查那个吏部尚书郑袤!此人身为世家领袖,却勾结阉宦,把持选官,阻挠寒门叙用,朝野上下怨声载道!若不先除了此獠,何以肃清君侧,让陛下看清谁才是真正的忠臣!”

  孙炬面露迟疑:“将军,郑袤乃朝廷二品大员,无陛下诏令,擅自抓捕……恐违军律,于您不利啊!”

  “军律?”曹英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决绝,“当年成济那阉贼拔剑弑君,陛下尚需我亲手斩下他的头颅!今日奸臣乱政,蒙蔽圣听,难道还要等他将屠刀架在陛下的脖子上,我等才后知后觉吗?”

  他不再犹豫,快步走到案前,取出一枚私印与半片虎符,重重拍在桌上,木案震颤,烛火摇曳,映得他脸上沟壑纵横如刻。

  “今夜子时,点齐三百亲兵,随我去郑府拿人!但有阻拦者,格杀勿论!”他双目赤红,声音嘶哑,“我这是为陛下……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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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四个字,一字一顿,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而这,正是曹髦预判中,曹英必然会踏出的“先动之机”。

  而在庭院廊柱的幽深阴影里,一名扮作仆役的内察司细作,已将这一切悄然记下,转身没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子时刚过,北营角门悄然开启。

  三百黑甲龙首卫衔枚疾行,踏着夜雨穿街过巷,雨水顺着铁甲边缘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水花,脚步整齐如雷,却又压抑得近乎无声,如同一道沉默的铁流,直扑南城尚书府。

  街鼓未响,杀机已至。

  子时三刻,洛阳南城郑袤府邸。

  赵破虏抬腿猛踹朱漆大门,门轴崩裂之声划破寂静长街。

  火把骤然点亮,映出一张张狰狞面孔。

  刹那间,哭喊四起,仆婢奔逃如鼠,昔日威严的尚书府顷刻沦为修罗场。

  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在鼻尖蔓延,冰冷的铁靴践踏着雕花门槛,瓷器碎裂声与妇孺哀鸣交织成一片混沌。

  然而,就在赵破虏将惊魂未定的郑袤从内宅揪出,套上囚车,准备押回大营之时,长街的尽头与巷口,骤然鼓声大作!

  咚——咚——咚——

  沉重的战鼓如心跳般震动大地,火光冲天中,无数手持强弩的兵士从四面八方涌出,箭镞在火光下泛着森白冷光,寒风卷起他们的披风猎猎作响。

  为首一人,身披玄甲,面容冷峻,正是内察司提点陈七郎。

  而在他身后,一面代表天子亲临的十二章纹大纛,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曹髦端坐于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之上,身侧是新任羽林中郎将马承及其麾下的千余名羽林卫。

  雨水顺着他冰冷的铠甲滑落,滴在马鞍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他的目光冷漠地扫过现场,最终落在囚车与赵破虏手中那份刚刚宣读过的、盖着曹英私印的《清君侧檄文》上。

  赵破虏又惊又怒,拔刀欲战,嘶吼道:“我等奉大将军令,捉拿奸臣,尔等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陈七郎手中弓弦一响,一支羽箭“铮”地一声,不偏不倚,正中赵破虏持刀的手腕。

  佩刀当啷落地,赵破虏痛呼一声,半跪在地。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陈七郎声如寒铁,“尔等奉的是矫诏伪令,抓的是朝廷命官!此乃谋逆!”

  后续的审讯在天子脚下变得毫无悬念。

  赵破虏等人被迅速缴械,仰天大笑,嘴角溢血:“好一个鸟尽弓藏!我等为主公效死,竟落得叛逆之名!”无人回应,唯有锁链拖地之声,在空旷街巷中回荡如鬼语。

  唯有那本《静吏录》上,被朱笔添上了新的一行:

  “逆谋成形,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次日清晨,雨落如注。

  空旷寂寥的太极殿内,曹髦独自端坐于御座之上,殿中未设一官,只余两侧侍立的宦官,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他召曹英入见。

  曹英褪去了一身戎装,只着一件素色常服,走进大殿。

  他面色煞白,嘴唇干裂,显然一夜未眠。

  他走到殿中,与御座上的曹髦遥遥相对,两人沉默良久。

  曹髦没有提那份檄文,也没有问昨夜的兵变,只是挥了挥手。

  一名老宦官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捧上一方积满灰尘的旧木匣。

  匣盖掀开,里面是一块早已泛黄的血色帛书。

  “护我大魏者,死不旋踵,万死不辞!”

  字迹稚嫩却笔力刚劲,边缘处带着被烈火燎过的焦黑。

  那是十二岁的曹英,在先帝驾崩、宫中大乱那夜,于宗庙之内,刺破指尖写下的血誓。

  这块血帛,是曹髦后来命人从焚毁的殿宇废墟中,亲手刨出来的。

  “此心,”曹髦的声音很轻,却如惊雷般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今安在?”

  曹英浑身剧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垮。

  他死死盯着那块血帛,眼中瞬间涌上血丝,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想开口解释,想说自己是为了陛下,是为了大魏,可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噗通”一声,这位曾经杀伐果断、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金砖上,额头抵地,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曹髦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看不出喜怒,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押入北寺狱,待议。”

  殿外,暴雨倾盆,冲刷着宫城的每一寸砖瓦。

  一道身影披甲伫立在殿前台阶下,任由雨水浇透全身,正是被释放的赵破虏。

  他手中的长枪“哐当”一声滑落,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无比沉闷的绝望回响。

  殿外暴雨渐歇,残檐滴水声如更漏。

  卞皇后披衣缓步而出,脚踩湿滑青砖,一路寻至观星台。

  台上一人独立寒风,手中紧攥一纸檄文,背影孤绝如刃。

  她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陛下……是早就知道他会走这一步吗?”

  曹髦点了点头,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他不是背叛了朕,他是背叛了他自己。在他心里,朕还是那个需要他用最极端手段来保护的少年。他以为,只要他的刀够快、心够狠,就能替朕扫清一切障碍。”

  他将那份足以让曹氏宗族蒙羞的文书,缓缓投入一旁的铜炉之中。

  橘红色的火焰“呼”地一下腾起,瞬间吞噬了那激昂而又愚蠢的文字。

  “但朕要的,从来不是一个不问缘由的屠夫,”曹髦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朕要的,是一个能与天下寒门共治天下,能理解并执行新秩序的柱石。”

  火光映照在他年轻的脸庞上,眼底的寒霜与炉中的烈焰交相辉映。

  他的目光越过跳动的火焰,望向洛阳城北那片沉寂的黑暗。

  北寺狱的方向,只有一盏孤灯如豆,在无尽的夜色中,微弱地亮着。

  那里,一个曾经最忠诚的灵魂,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独自面对着自己破碎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