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妪眼里的杀机-《三国:魂穿曹髦司马家你慌不慌?》

  那看似寻常的宫殿一角,瞬间因这不寻常的碰撞而凝固。

  李昭扶着那位老嬷嬷,口中连声道歉,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定了对方的袖口。

  指尖无意拂过粗布内侧,触到一处细微的凸起——藏于贴身暗袋中的铜片,边缘微硌,带着金属特有的凉意,丝线密缝如茧,仿佛护着一段不可示人的秘密。

  他借着低头搀扶的刹那,指腹悄然摩挲其上:纹路由双龙盘绕而成,左半边龙首昂然,龙角分三岔。

  “三岔龙角……”他心头一震,这形制奇古,似曾在某卷泛黄残档中见过拓影——是了,先帝起居注所载“崇德堂御用信符”!

  他曾因追查旧宫失物案,彻夜翻阅秘档,甚至摹下残纹,深恐遗忘。

  虽仅露其半,然此特征独一无二,绝非他处可仿。

  那是张春华寝宫的名号。

  李昭的心脏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窟,寒意自脊椎窜上后颈,指尖也不由一颤。

  他强压下惊骇,蹲身拾起散落的药材,指尖触到几片干枯的当归,粗糙而微刺,叶脉如枯裂的河床,在指腹划出细密的痒痛,像是命运悄然划下的裂痕。

  药香混着尘土味扑面而来,陈腐如旧卷泛潮,沉沉压在鼻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霉变的密信。

  就在这触感刺入神经的刹那,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地一声轻响,尾音拖得极长,如针尖刺破寂静,震得他心头一紧,几乎失手。

  窗内,一道清瘦的身影正专注地调试着一张古琴,指腹抚过丝弦,发出低哑的嗡鸣,正是新入宫的乐工裴元——其父曾任边军记室,专司战鼓传令,因谏言获罪贬谪,族中早有“忠曹不附司马”之议,李昭此前已暗中查访属实,方敢引荐于天子。

  这嬷嬷的目标,果然是他。

  李昭不动声色地完成了这场偶遇,恭送嬷嬷离去。

  冷汗未干,衣襟尚黏贴脊背,他已疾步穿过三重宫门,直趋御前。

  守值宦官欲阻,却被他袖中令牌一亮,悄然放行。

  他将事情原委,尤其是那铜片残印,一字不漏地禀报给了御座上那个看似仍在病中的年轻天子。

  曹髦听完,脸上病弱的苍白未减,眼中却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如同暗夜中悄然出鞘的短刃。

  他没有惊慌,也没有愤怒,只是低声沉吟片刻,嘴角竟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声音低得几乎融进熏香的袅袅青烟:“既是太后派人来探朕的病,朕又岂能失了礼数?”

  当夜,一箱上等的奇楠沉香,一匣来自西域、晶莹饱满的蜜果,便被送往了崇德堂。

  随行的李昭还呈上了一幅字,是天子亲笔所书,笔力虽显稚嫩,却也工整:“恭祝太后圣体安康”。

  崇德堂内灯火通明,却寂静得可怕,连烛芯爆裂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火星四溅,落在青砖上,转瞬熄灭。

  张春华看着眼前这份厚礼,面上波澜不惊,只淡淡地挥了挥手,让宫人收下。

  她早年豢养的西域猎犬阿苍,向来既是护卫,亦为试毒之用。

  十年前,陈矩被贬那夜,她曾命阿苍吞下他留下的半块蜜饯,半个时辰后犬口吐白沫,抽搐而亡。

  自那日起,她便以“阿苍”为名,代代豢养新犬,专司试毒,十年间已有三犬为此丧命。

  如今伏于案下的,是第三代阿苍,毛色如墨,眼如赤金,天生异禀,百毒难侵,唯能显毒发之兆。

  李昭走后,殿内死寂。

  她独坐灯下,指尖拈起一颗蜜果,果皮微润,略带黏腻,仿佛裹着一层薄糖霜,触之微黏,香气甜腻中竟透出一丝发酵般的酸腐。

  她忽然想起,三日前,皇帝曾遣人询问:“太后可喜食西域蜜饯?”

  当时她未在意。如今,这甜香之中,竟透出一丝苦涩。

  “把这个,拿去喂阿苍。”

  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坠地。

  半日后,天将破晓,阿苍开始呕吐、萎靡,四肢微颤,呼吸急促,太医匆匆赶来查验,低声禀报:“未见剧毒……倒似受惊或饮食不洁所致。”

  张春华却冷冷打断:“那就说有。”

  她缓缓闭眼,又睁开,目光如刀。

  “皇帝若真欲杀我,何必用西域蜜果?此物贵重,来源可查……且三日前还特地问过我是否喜食……分明是投石问路。”

  消息尚未传开,一道黑影已自偏门潜入崇德堂。

  值夜宫人捧着呕吐物样本跪伏阶下,手指颤抖,指尖沾着犬涎,腥苦的气息隐隐飘散,鼻端一触,胃中便泛起一阵翻搅。

  片刻后,内殿珠帘轻响,张春华披衣而出,发髻松散,眼中却无半分睡意,只有彻骨的寒光。

  她未语,只缓缓踱至案前,取出那半页残谱——昨日西苑拾得,上有《鹿鸣》起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旁注一“陈”字。

  这“陈”字瘦劲如削,笔锋转折处带有独特顿挫,与十年前陈矩在乐署抄录《清商引》时的批注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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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雨声如注,她曾见他伏案疾书,墨迹未干便被宫人匆匆收走。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指尖抚过纸面,纸纹粗糙,似被夜露浸过,触感微潮,仿佛触到了那段被掩埋的旧事。

  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竟如一头蹲伏的猛兽。

  漏壶滴水,一声,又一声。

  直到第三更将尽,她才缓缓开口:“拿笔来。”

  心腹嬷嬷回话:“陛下……问了一句‘老夫人近来可还听清商旧调’?”

  “清商?”她猛然抬头,瞳孔剧烈收缩,耳边仿佛响起那久违的、高亢悲凉的笛声,穿透岁月尘埃,直刺心肺。

  她眼前浮现出那年秋夜:先帝曹操亲击羯鼓,陈矩执笛而奏《清商引》,满殿老将潸然泪下。

  司马懿在阶下冷笑:“此乐已旧,不合新朝。”

  她捏紧残谱,指节发白,呼吸渐重……忽然松手,冷笑出声:“原来,他还记得这曲子。”

  一语、一谱、一毒……三者交汇,如蛛网收束。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从她唇边逸出,带着彻骨的寒意,如同冬夜寒风掠过枯枝。

  “好个天子,真是长大了。”

  她缓缓踱步,绣鞋踩在金砖上,发出极轻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之上。

  她下达了命令:“立刻传话下去,不可轻举妄动,暂且不要碰那个裴元,以免激得他狗急跳墙。但是,把所有进出乐署的路线都给我盯死了!一只苍蝇飞进去,也要知道是公是母。若有任何异动,不必请示,即刻焚琴杀工!”

  消息很快通过李昭传回了曹髦耳中。

  当听到“蜜果试犬,次日显症”时,曹髦悬着的心反而落回了原处,指尖轻轻敲击琴案,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心跳归于平稳。

  他料定张春华生性多疑,送去的礼物本就不是为了示好,而是一块探路的石头。

  她用狗试毒,说明她还在观望,心中尚有忌惮。

  若是她直接将礼物退回,或是干脆下毒灭口,那才说明她已下定决心,再无转圜余地。

  他要的,就是这份观望所带来的短暂空隙。

  当夜三更,漏壶滴至三更,宫中万籁俱寂,唯御书房烛火未熄。

  李昭低声禀报:“裴元已得令,三日后可送第二批信。但若无人接应,孤掌难鸣。”

  曹髦凝视香炉中袅袅青烟,忽然道:“王肃掌礼乐,父辈忠魏,其子却娶司马氏女……此人心如天平,正需一端加码。”

  “陛下是想……以‘宫商’动其心?”

  “不错。明日便请太常‘论乐’。”

  次日,乐署依例排练新谱,曹髦破天荒地亲临指导,甚至兴致勃勃地坐到了羯鼓前,要亲自为裴元伴奏。

  “咚咚咚——”三声急促而响亮的鼓点,如惊雷乍起,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咚——咚——”两声沉稳的重击,节奏放缓,余音在殿内回荡,如同战鼓擂动于心。

  “咚。”一声短促的轻敲,戛然而止,余韵在丝弦间颤抖。

  殿内侍奉的宫人与乐工们面面相觑,只道是天子久疏音律,节奏错乱,不堪入耳。

  然而,在乐声中央抚琴的裴元,指尖虽未停歇,心神却全部凝聚在那看似杂乱的鼓声之中。

  那三连击,是他们之间约定的密语——代表“安全,可以行动”。

  此前某次排练,曹髦曾击出三短一长,裴元未动,散场后李昭悄然递来一枚玉佩:“陛下说,你懂规矩。”

  在满堂混乱的乐声掩护下,曹髦的鼓点时而急促,时而舒缓,真正传递的并非完整指令,而是启动信号。

  真正的计划,早已写在新谱页边的蝇头小注中:以《鹿鸣》为钥,三日后送信,内容为“南军可动”。

  裴元在琴音的掩盖下微微颔首,心中已然记下。

  若南军回应,将以晨操为名调动营阵;若无动静,则烧毁信件,装作无事。

  当天深夜,曹髦单独召见了王肃,名义是“论乐”。

  寝殿内烛火摇曳,熏香袅袅,青烟如丝,缠绕在梁柱之间,带着安神的苦香,却压不住人心的躁动。

  曹髦亲手抚上一张七弦琴,指尖拨动,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余音在寂静中久久不散。

  他没有看王肃,只是望着窗外的黑暗,幽幽一叹:“朕观古之圣王,莫不以礼乐治天下。太常执掌宗庙礼乐,以为今时今日之乐,尚能安社稷,定乾坤乎?”

  王肃深深一揖,俯首道:“陛下,乐可化民,可移风易俗,然……终究不足以解救危局。”

  曹髦闻言,发出一声轻笑,笑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冰珠坠地。

  他终于转过头,目光如两道出鞘的利刃,穿透昏暗的帷帐,直刺王肃的内心:“那么,若有一曲,非金石之声,非丝竹之音,却能令三军闻之而动,能令社稷转危为安。太常,可愿为朕奏响此曲?”

  王肃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震,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汗。

  他张了张口,似欲推辞:“臣年迈力衰,恐负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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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髦却轻轻抬手,目光未移:“朕知你子娶司马氏女。然朕亦知,你父临终前,曾握你手言:‘魏不可亡’。”

  王肃浑身一颤,眼中泛起水光。

  他缓缓地、无比郑重地跪伏于地,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声音低沉得几不可闻,却带着一丝颤抖的决然:

  “臣……愿为陛下,一听宫商。”

  烛影摇曳,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殿门之外,仿佛一道裂痕,延伸至崇德堂的方向。

  与此同时,崇德堂的灯芯“噼啪”爆裂,火星四溅,如同命运的裂痕骤然撕开。

  张春华独自坐在昏黄的灯下,面前摊开着一本《孝经》,书页泛黄,满是圣人箴言,指尖抚过“孝悌之至,通于神明”一句,触感粗糙而陈旧,纸面微潮,似被夜露浸过。

  而她的手中,却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青铜匕首,刃口冰凉,映着灯火泛出幽蓝的光。

  “噗嗤。”

  一声轻响,锋利的匕首被她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插入了书页之中,纸张撕裂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仿佛命运的丝线被生生剪断。

  她终于可以确认,这场在宫中上演的荒唐大戏,不是那个半大的皇帝疯了。

  是有人,要在这座名为大魏的舞台上,写一出全新的剧本。

  宫中的平静,是一种紧绷到极致的假象,仿佛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

  整整两日,风平浪静,乐署的丝竹声依旧,巡夜的禁军脚步声依然,就连崇德堂派出的眼线,也只是像影子一样潜伏着,未见任何异动。

  可李昭知道,这平静之下,是千钧一发的对峙。

  第一日,裴元发现有宫女在乐署外徘徊不去;第二日,王肃之子归府途中,被两名黑衣人尾随至巷口。

  而崇德堂内,张春华彻夜未眠。

  她反复摩挲那页残谱,仿佛要从中榨出更多的秘密。

  第三日寅时,天光未明,李昭立于宫墙高处,目光紧锁南方。

  忽见南营炊烟迟起,马厩门未闭,数匹战马焦躁刨蹄,鼻息喷出白雾,铁蹄叩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莫非……”他指尖微颤。

  就在此时——

  一声低沉的号角,撕裂晨雾,如惊雷滚过大地。

  紧接着,帅旗缓缓升起——旗角撕裂处,赫然露出一角暗红布条,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那是曹氏旧部的起事信物,十年未曾现世。

  崇德堂内,张春华正执匕首刺入《孝经》。

  听到号角的刹那,她手腕一颤,刀锋偏斜,划破指尖。

  血珠滴落纸上,“孝悌之至”四字瞬间被染得猩红。

  她缓缓抬头,望向南方,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好一曲《鹿鸣》,终于奏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