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回响尖碑,法则烙痕-《弃肉》

  短暂的跃迁眩晕过后,“追光者”号如同被巨浪抛出的残破小舟,猛地从扭曲的光流中弹射出来,重重地砸在一片难以用常理描述的诡异空间之中。

  没有星辰,没有星云,甚至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舷窗外,是一片无边无际、不断流动变幻的、由无数种无法形容的色彩和几何形状构成的混沌之海。这些色彩和形状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不断地碰撞、融合、分裂、湮灭,每一次变化都伴随着基础物理常数的剧烈波动和难以理解的法则涟漪。这里仿佛是宇宙的“后台”,是万物运行规则最底层的、未被完全编译的“源代码”空间。

  “警报!未知高维空间!物理法则极不稳定!引力常数浮动!因果律出现扰动!”“星语”AI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探测器上传回的数据完全是一片乱码,超出了它的处理极限。

  “这里……是哪里?”贺骁死死抓住座椅,抵抗着空间错乱带来的强烈呕吐感,他的独臂伤口在法则波动下传来诡异的麻痒和刺痛交替的感觉。

  “坐标确认……这里就是‘法则回响尖碑’的所在区域……”乔野脸色惨白,双手颤抖地在几乎失灵的控制台上操作,“但……但这里根本没有实体的‘尖碑’!扫描显示……这片空间本身……就是节点!”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流动的混沌色彩中,无数巨大的、由纯粹信息和无序能量构成的、形状不断变化的“尖碑”虚影,时而凝聚,时而消散。它们不是物质存在,而是宇宙底层法则的临时显化!这里,是“守望者阵列”用以监控、调节、甚至局部改写现实法则的最高级节点之一!也是受损最严重的节点之一——它的“破损”,直接导致了这片区域法则的混乱和崩坏!

  “检测到高浓度‘主宰’污染特征!污染已渗透到法则层面!”乔野的声音带着绝望,“看那里!”

  在混沌之海的深处,一片巨大的区域,色彩变得暗沉、粘稠,几何形状扭曲成充满恶意的、不断重复的破碎符号。那片区域的法则似乎陷入了某种“死循环”或“错误代码”状态,不断地生成又湮灭,散发出冰冷的、否定一切存在的“归墟”气息。那就是“法则回响尖碑”被污染的核心!

  “必须……修复它……”林序挣扎着从甲板上撑起身体。经过短暂的休整,以及在“虚空低语”节点意识层面的蜕变,他肉体的伤势依旧沉重,但眉心的混沌心核却更加凝练、深邃。金灰色的眼眸扫过窗外那片法则的乱流,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与亲和力。

  光寂平衡,本就触及了“存在”与“虚无”的底层法则。而这里混乱的法则乱流,对他刚刚成型的心核而言,既是致命的威胁,也是……绝佳的“试炼场”与“养分”。

  “怎么修复?我们连靠近都做不到!”贺骁看着舷窗外一道突然生成、又将一艘幻影般的星舰残骸瞬间分解成基本粒子的空间裂缝,头皮发麻。在这里,任何常规的物理移动都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

  “不能靠飞船……也不能只靠意识……”林序缓缓走到舷窗前,将手掌按在冰冷的琉璃上,感受着外面那狂暴的法则波动,“这里的‘修复’,不是物质层面的修补……而是需要……‘同步’与‘引导’。”

  他闭上眼,意识再次沉入那枚内敛的混沌心核。这一次,他不再将心核的力量外放形成领域,而是尝试着,让心核的波动频率,与外界那片混乱的、但本质上仍是“法则”的混沌之海,进行极其细微的同频共振。

  嗡……

  一股微不可察的、蕴含着光寂平衡意境的波动,以林序为中心,如同投入浑水的明矾,缓缓扩散开来。这波动并非强行镇压混乱,而是带着一种“理解”与“包容”,试图去“抚摸”那些狂暴的法则丝线,去“聆听”它们因污染而发出的痛苦“尖啸”。

  起初,混沌之海毫无反应,甚至有几道混乱的法则乱流被吸引过来,狠狠撞击在飞船的护盾上,引发剧烈震荡。

  但林序没有放弃,他耐心地调整着心核的共振频率,如同最精密的调音师。他回想着“虚空低语”节点中与信息洪流共鸣的经历,回想着星云之鲸牺牲时那份守护的悲怆,回想着聂迟兵解时对“寂灭”真意的最终诠释……他将这些感悟融入共振之中。

  渐渐地,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一些相对“温和”的、未被严重污染的法则丝线,开始对林序的共振产生微弱的回应。它们如同被安抚的暴躁野兽,动作变得轻柔,甚至主动缠绕上林序散发出的混沌波动,传递来一些破碎的、关于这片空间原本和谐运行的“记忆碎片”。

  林序“看”到了这片区域曾经的景象:无数巨大的法则尖碑如同琴键般有序排列,奏响着维系宇宙平衡的宏大乐章;看到了“主宰”的污染如同病毒般入侵,将优美的乐章变成刺耳的噪音;也看到了节点自身的防御机制如何徒劳地抵抗,最终崩溃……

  “我……明白了……”林序心中明悟。修复的关键,不在于消灭那片被污染的“坏死”区域,而在于强化周围尚存的健康法则,让它们重新获得“主导权”,从而自然地将污染“排异”出去!

  “贺骁,乔野,沈寂!”林序睁开眼,眼中金灰色光芒流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将你们最坚定的‘信念’,与我共鸣!”

  “信念?”贺骁一愣。

  “对!贺骁,你百战不屈的‘战意’与‘守护’!乔野,你探索未知的‘求知’与‘秩序’!沈寂,你扞卫目标的‘专注’与‘寂静’!将它们,想象成最纯粹的法则烙印,通过我,传递给这片空间!”林序快速解释道。

  三人虽不明深意,但对林序的无条件信任让他们立刻照做。

  贺骁虎目圆睁,将身经百战锤炼出的、如同钢铁般的战斗意志凝聚到极致!乔野闭上眼,回想毕生所学,将对于宇宙规律的好奇与追寻化作清晰的逻辑脉络!沈寂气息沉凝,将狙击手心如止水、锁定必杀的极致专注提升到巅峰!

  三股截然不同、却同样纯粹强大的意念流,如同溪流汇入大海,通过林序这个“放大器”,与他的混沌心核产生深层次共鸣!

  嗡——!!!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复杂、蕴含着“生存”、“求知”、“守护”、“平衡”等多种正面法则意向的复合波动,以林序为圆心,轰然扩散!

  这一次,混沌之海的反应剧烈了无数倍!

  哗啦啦——!

  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周围大片的、色彩相对明亮的法则区域,如同听到了冲锋号角的士兵,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活力涌动起来!它们主动向林序的共鸣波动靠拢,彼此交织、强化,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法则锁链,开始向着那片被污染的暗沉区域发起了反击!

  这不是能量的对轰,而是规则层面的争夺与覆盖!健康的法则,正在尝试“改写”被污染的错误代码!

  “有效!法则乱流在平息!那片污染区域被压制了!”乔野看着传感器上开始趋于稳定的数据,激动地大喊。

  然而,“主宰”的污染岂会坐以待毙?

  轰!!!

  那片暗沉区域的核心,一股冰冷、腐朽、充满“存在否定”意味的法则力量猛地爆发出来!它化作无数扭曲的、如同黑色荆棘般的法则触手,悍然撞向了林序引导的健康法则锁链!

  咔嚓!咔嚓!

  健康的法则锁链大片崩碎!林序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心核剧烈震荡!贺骁三人也同时闷哼一声,意识连接差点断开!

  “不行!它的‘否定’法则层级太高!我们的‘信念’还不够‘绝对’!”乔野嘶声道,绝望再次浮现。

  “绝对……”林序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那就……让它变得更‘绝对’!”

  他想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方法!一个只有他这位光寂平衡的容器才能尝试的方法!

  “跟我来!”林序低吼一声,意识携带着三人的信念共鸣,不再仅仅满足于外围引导,而是如同利剑般,主动冲入了那片法则交战的最前线,直接闯入了那片被污染的暗沉区域!

  “队长!你疯了!”贺骁大惊。

  但已经来不及阻止!

  一进入污染区域,林序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扔进了绞肉机!无数充满恶意的、扭曲的法则碎片疯狂冲击着他的心核,要将他同化、分解!这里的“否定”意志强大到令人窒息!

  “光寂平衡……包容万物……包括……你这‘否定’本身!”林序在心中发出咆哮!他没有试图去净化或对抗这些负面法则,而是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他引导心核,主动去理解、去模拟、去包容这股“否定”的意境!

  他将聂迟留下的寂灭真意催发到极致,让自己短暂地、有限度地“融入”这股否定一切的虚无之中,去体会它的“存在”,去理解它作为宇宙循环一环的“必然性”!

  然后,在这极致的“虚无”体验中,他再猛地唤醒自身对“生”的执着,对“守护”的信念,对“平衡”的追求!让光与寂在这法则的层面,进行一场更加凶险、更加本质的碰撞与融合!

  嗡——!!!

  林序的心核光芒暴涨,颜色变成了无法形容的混沌色!一股超越了简单“正面”或“负面”、蕴含着“存在即合理”、“生死皆轮回”、“平衡即永恒”的、更加宏大、更加本源的法则意境,从他心核中爆发出来!

  这股意境,不再仅仅是“修复”,而是带着一丝……立法的威严!

  在这股意境的笼罩下,那些狂暴的“否定”法则触手,仿佛遇到了更高层级的存在,动作出现了凝滞和……迷茫?它们无法理解这种既包容死亡又肯定生命、既承认终结又守护过程的矛盾统一体!

  趁此机会,外围被强化的健康法则锁链,如同得到了君王的号令,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和秩序感,汹涌而上,迅速缠绕、覆盖、同化了那些陷入停滞的污染触手!暗沉的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璀璨的法则光辉所净化、修复!

  混沌之海的中心,一座巨大的、由纯净法则光辉构成的、稳定无比的尖碑虚影,缓缓凝聚、变得清晰、凝实!它散发出浩瀚、威严、调节万法的波动!

  “法则回响尖碑”——正在被强行修复!

  然而,就在尖碑即将彻底成型的刹那——

  “吼——!!!”

  一声充满无尽愤怒与暴虐的、仿佛来自宇宙本初的咆哮,猛地从污染区域的最深处传来!那残余的、最核心的一团污染能量,竟然凝聚成了一张模糊不清、却散发着“主宰”本体意志的恐怖面孔,张开巨口,携带着最终的、绝对的“寂灭”法则,朝着林序的心核,发出了玉石俱焚的最后一击!

  这一击,蕴含着一丝“主宰”对本源法则的掌控!是降维打击!

  林序的心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警报!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致!

  躲不开!挡不住!

  生死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