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蛇鼠一窝-《刺天》

  南云秋挤出笑容,只好再次撒谎:

  “姐,你是越来越多疑了。

  我是来取刀的,我听说那边有个刀客,本事特别大,

  想跟他多学学,也打发时间嘛。

  你想,

  我在那边天天大鱼大肉的,再好吃懒做,还不养成大肥猪呀!”

  女人不禁哄,

  一句话就把南云裳逗乐了,也打消了她的疑心。

  “既然来了,就吃完早饭再走,我去给你取包裹。”

  “还是我自己来,包裹蛮沉的。早饭来不及吃了,我还急着赶路。”

  “那好吧,公事要紧,你跟我来。”

  姐弟俩来到房间里,南云秋拿上包裹,

  南云裳又回到她房里,出来后手上多了一双秋鞋,还有几锭银子,

  都塞到了他的包裹里。

  穷家富路,她懂这个理。

  南云秋正愁身无分文,还不好意思向姐姐开口呢。

  “姐,我这次走,可能要过上好一阵子

  你别担心我,等我忙完差使,就来看你和孩子。”

  南云裳搀着他的手,殷切叮嘱:

  “姐姐不在你身边,要多照顾自己。

  凡事不要和人争斗,能忍则忍,世道不太平,懂吗?”

  “姐,你放心好了,弟弟长大了,本事也大着哩。”

  边说边挺起胸膛,拍打两下,砰砰作响。

  “嗯,我的好弟弟真的长大了,姐姐没用,今后我们南家就靠你了。”

  “姐姐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我是男子汉,南家所有的事都由我来做,

  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姐弟俩挥手作别,南云裳担心弟弟受苦,而南云秋也担心姐姐受苦。

  其实,

  姐弟俩都生活在黄连汤里,每日品尝着痛苦,

  往后还有更多更大的苦痛!

  “呜!汪汪!”

  突然,宠物狗挣脱贵妇人的怀抱,冲着南云秋龇牙咧嘴。

  它从来就没给过这个外来人好脸色。

  看到满脸凶相的严氏,还有狗仗人势的恶犬,

  他就想起时三腿上的伤口,不由得怒火中烧,但是姐姐在身旁,

  他要考虑姐姐的处境。

  南云秋突然蹲下,把大黑狗吓住了,而严氏不仅没有阻止恶犬的意思,

  还恨他惊吓了她的宝贝。

  叉起腰,手指南云秋破口大骂:

  “真是没教养,衣衫褴褛的成何体统,我程家没有你这样的邋遢亲戚。”

  严氏上次就在丈夫面前打包票,说能早点把南云秋赶出程家大门,

  结果刚安静几天,又回来了。

  又想起前几天那个找上门的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真是可恶,

  害得她那一天沐浴三回。

  自打南云秋出现,

  程家就沾上盐工和乞丐的气味,始终挥之不去,连带着儿媳妇也受到惊吓,

  影响到未来的小孙子。

  但是她却从不曾考虑,她的丈夫和儿子施加给南云秋的又是多么恶毒,

  多么残忍。

  “姐,进去吧,我走了,今后还会来看你的!”

  南云秋不理会恶婆子的咒骂侮辱,止住姐姐要送他的步伐。

  南云裳也不愿看到婆婆欺负她弟弟,于是挥挥手告别,

  含着泪返身回自己屋里。

  此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甚至不知道今后能不能再相见,

  南云秋酸楚的离开了。

  可是,

  那条狗却不依不饶,似乎明白主子不高兴,竟然追出了院子。

  见南云秋不声不响,还以为和上次那个乞丐一样好欺负,张嘴就咬。

  南云秋刚才不做声,是怕姐姐没走远,惊动到她,

  不代表他没有怒火。

  程家不仅狗恶毒,人更凶残,仇恨清晰地累积在他的心底,

  但是碍于姐姐的处境,所以他强行忍耐。

  可是恶犬也要欺负他,

  真是欺人太甚!

  他可以暂忍血气方刚,但杀鸡儆猴的倔强,还是有的。

  仅凭身后的动静,他不用转身,抬起脚后跟就踢。

  “呜!”

  恶犬碰上了硬茬子,惊叫狂吠,凌空飞出去丈把多远,重重摔在地上,

  恰巧被跟出来的严氏看见。

  比打了她亲儿子还要心疼。

  “小贱种,敢欺负我的宝贝,真是无法无天。”

  严氏破口大骂,很想上来抽几个耳光,为她的狗儿子泄恨。

  南云秋冷冷的回道:

  “看在我姐姐的份上,我尊称你为伯母。

  你平日里自诩为尊贵人家,是人上人,可是你左一个贱种,右一个没教养,

  你的嘴巴为何那么臭,那么脏,

  是刚吃过屎吗?”

  “你?”

  严氏捂住嘴,好像真吃过一样恶心。

  而且,

  她打死也想不到,南云秋竟敢顶撞他,

  简直反了天了。

  “你高贵,你有教养,你就是如此对待亲家的孩子的吗?

  将来你家要是被灭门,

  程天贵逃难到别人家,也遇到像你这样的恶妇,

  你会怎么想?

  我是在你家吃过住过,可是我知道,花销的都是从我姐姐的体己钱,

  我吃过你的一粒米吗?

  用过你一文钱吗?

  你倒好,处处以长辈自居,以施舍者自居,恶语中伤,横眉冷对。

  我告诉你,

  我南云秋不是乞丐,不会再寄人篱下,不想再看你程家的脸色。

  我现在就走,

  你们可以安心了吧?”

  严氏气得脸色铁青,花枝乱颤,脸上刚敷的脂粉层层剥落。

  “小贱种,

  你身为犯官家属,罪人子女,竟然敢骂我?

  打伤我的宝贝,你还有理了,今天要是不给它磕头赔罪,

  老娘叫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揭人伤疤的八个字实在太恶毒,南云秋试图将它藏在心底。

  那是他永远的痛!

  可是严氏脱口而出,不加掩饰,说得很响亮,说得很流畅,

  背后肯定是经常挂在嘴边,

  如同利刃再次狠狠割开他的伤口。

  如果是白世仁这样说,他反倒能接受。

  可严氏,

  是他姐姐的婆婆,也这样说,南云秋毫无准备。

  他懵了,心碎了,犹如遭到一记重击。

  恶妇,毒舌,疯婆子,心如蛇蝎,

  最毒不过妇人心……

  南云秋想不出用何种言辞来形容严氏,呆呆地说不出话。

  “小畜生,我的宝贝要是伤到了,你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它一直在吠我,你无动于衷,它追着咬我,你不闻不问。

  我问你,如果它咬伤我又该怎么办?

  在你心目中,你家狗的命比别的人的命还要高贵,

  还要值钱吗?

  想起时三,他义愤填膺:

  “我的兄弟有难来找我,你不但骗他说你家没这个人,还纵狗咬人,

  到现在他腿上还留了块很大的伤疤。

  他穿得是寒酸点,落魄点,可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就这么冷漠吗?

  你跟他是同类,却讨厌他反感他,你跟狗不是同类,却那么亲近。

  我都怀疑,你是人还是狗?”

  “你,你敢骂我是人?哦,骂我是狗?

  好,小畜生,今天叫你尝尝厉害。

  宝贝,咬死他!”

  严氏浑身哆嗦,词不达意,怂恿恶犬再次作恶。

  而她则倚着门,等待看好戏。

  果然是同类!

  只见恶犬四爪抓地,纵身向南云秋扑去,龇牙咧嘴,

  它还想尝尝前几天那人肉的味道。

  严氏在旁边使劲撺掇,恶犬更得意了,

  转眼间到了跟前,狗窦大开。

  南云秋忍无可忍,不再忍受,手按刀柄,白光闪过,

  恶犬一分为二。

  两堆黑乎乎的肉,分为两个方向落在地上,狗血四溅,恍如下起了血雨。

  “啊……”

  严氏目睹宠物成了肉块,血脉喷张,发出牲畜的哀鸣。

  忽又觉得眼前金星乱窜,瘫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疯了一样大喊道:

  “杀人啦,天贵,杀人啦!”

  呼啦啦从院子里跑出来十几个人,有护院的,有奴仆,还有使唤丫头。

  程天贵昨晚醉酒,还躺在屋里睡觉,听到喊声,

  气势汹汹拎着剑冲出来。

  看到门外的场景,愕然心惊。

  这小子昨日侥幸逃脱,官差正在四处缉捕他,居然还敢回来,

  存心寻死吗?

  接着又愣了。

  南云秋为什么要杀母亲的宝贝?

  莫非发现了程家的所作所为,特意上门来寻仇?

  程天贵记得他爹的话,心里很想干掉南云秋,一了百了,

  可是瞅了瞅对方还在滴血的钢刀,杀气腾腾的脸庞,

  寻思,就自己那两下子,未必是对手。

  此刻撕破脸反倒不美。

  暗自琢磨如何能先稳住对方,然后再想办法。

  因为他蓦然发现:

  南云秋包裹背在身上。

  说明是要远走高飞。

  不能让他走,一定要留住他。

  “云秋,是你啊!哎呀,我找得你好苦。”

  程天贵把剑入鞘,驱散家仆,乐呵呵的走到妻弟跟前,

  颇为关切。

  “快说说,鱼仓械斗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和华参军有没有贩私盐?

  官差说你和他们有牵连,我当然不相信。”

  对这个姐夫,南云秋更不相信,刀仍然握在手中,

  于是说出了前因后果,然后惨然一笑:

  “连姐夫你都怀疑我贩私盐,真是悲哀!

  我告诉你,真正的凶手是严有财,他才是罪魁祸首,是他搞的鬼。”

  “你血口喷人,有财怎么会是凶手?”

  严氏气急败坏,突然插嘴。

  程天贵非常尴尬,本来编好的说辞也说不出口了。

  南云秋更惊奇,

  这个恶妇怎么会替凶手严有财说话,还把姓也省略掉,

  亲昵的只称呼名字?

  他俩之间有什么渊源吗?

  严有财,严氏,都姓严,

  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