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父子生疑-《刺天》

  “哟,这倒新鲜,爱卿说说看。”

  文帝十分惊诧,

  所有人都见证了小英雄的壮举,怎么偏偏梅礼别出心裁,想哗众取宠吗?

  梅礼摇头晃脑,给出了原因。

  “为了陛下安危,臣当时看的真切。

  正是由于云秋未能及时阻止,才让辽东客跃上观阵台,化作火球刺驾,差点得逞。

  此其一也。

  其二,危急关头,云秋从背后飞刀掷向了辽东客。

  当时,辽东客和陛下在同一个方向,如果辽东客及时闪躲开,

  那么,那把刀将……”

  “将怎么样?”

  文帝听得入神,连忙追问。

  忽然,

  他脑袋嗡嗡响,心惊肉跳。

  是啊,如果辽东客躲开了,那么,那把刀就将刺穿他的胸膛。

  太危险了,太可怕了。

  “陛下,臣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人心隔肚皮,不可轻信他人啊!”

  “可他毕竟有救驾之实,有目共睹,如此揣度,会不会寒了人心?”

  梅礼拱手奉承道:

  “陛下真是仁善,臣十分感动。

  不过,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身为大楚臣民,救驾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荣幸。

  再者,

  陛下赐他佩玉,还吩咐阿其那妥善照料他,已是天高地厚之恩,

  何来的寒心呢?”

  “嗯,爱卿这么劝慰,朕安心多了。没错,不是人人都能碰到救驾的机会。”

  恶语伤人六月寒!

  不得不说,言辞之狠甚于刀剑。

  梅礼指鹿为马,栽赃陷害的功力,让人望而生畏,也让人心寒至极。

  朴无金真想扇他大嘴巴,最好把那张毒舌扯出来,剁碎了喂狗。

  文帝放弃了南云秋,车驾加快了速度。

  一场豪华的盛宴被一颗老鼠屎毁了,

  一次拉进君臣友谊之情,促进女真和大楚友好的精心筹划,被一群辽东杀手毁了。

  阿其那心头滴血,羞恼万分。

  皇帝此次北巡,倾注了他多少心血,又下了多少本钱,抱有多大的期望,却被突如其来的辽东人抹的一干二净。

  最后,

  还要自己去擦屁股,破案件,交凶手,给说法。

  “啪啪啪!”

  王庭大帐内,

  阿其那像头发疯的雄狮,暴躁的掀翻案几,上面的东西破的破,碎的碎,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猛然拔出墙上的宝刀,静等侍卫长过来领死。

  “世子何在?”

  “回王爷,世子殿下说身体不适,回去服些丹药,再过来听令。”

  整个早上都好好的,

  怎么会突然不适?

  阿其那联想到辽东客的来历,对大儿子的猜疑更加重几分。

  赛场上,

  很多证据指向了塞思黑,但是阿其那却不希望是他,

  如果是那样的话,牵扯太广,阻力太大,如果动真格的,会影响女真的大局。

  “报!”

  传令兵飞奔而来,呼哧呼哧的,还结结巴巴:

  “启禀王,王爷,大,大事不好。”

  “慌什么,有话慢慢说。怎么就你一个人,侍卫长人呢?”

  传令兵稳稳心神,这才言道:

  “侍卫长畏罪,自刎身亡,此外,在南岗土丘外发现二十余具尸首,全是王爷的贴身亲卫。”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阿其那被震惊到了,险些摔倒。

  他明白,

  是辽东刺客杀了他的亲卫,换上亲卫的服饰,混入赛场。

  如果没有人当内应,辽东人做不到。

  如此说来,

  侍卫长的确参与了刺驾阴谋,而自己也难辞其咎。

  他想不通,侍卫长是他亲手带大,一手提携的,为何要行此惊天之举,把他也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道理说不通呀!

  难道,侍卫长也是受人指使?

  此时,阿拉木匆匆跑进来,神色紧张。

  “尔等全部退下!”

  阿其那驱散下人,满脸笑容。

  现在,他见到小儿子心花怒放,一改往日的冷漠寡恩。

  是啊,

  没有阿拉木,皇帝的尸首都凉透了,女真也将陷入和大楚的全面对抗。

  是小儿子以一己之力,

  挽狂澜于既倒,挽救了女真,挽救了他这个女真王。

  “儿呀,何事惊慌?”

  如此亲昵的称呼,

  阿拉木乍听起来,起了身鸡皮疙瘩,但却无比受用。

  “父王,儿臣得报,侍卫长并非畏罪自杀,而是被人杀害,伪装成自杀的现场。”

  接着,

  他把如何找到刀法高手仔细验证,以及巫医到现场勘察的情况,从头到尾详细道来。

  阿其那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侍卫长并未参与刺驾,而是受人指使,然后惨遭灭口。

  “谁干的?”

  “这个,儿臣不敢说,怕父王伤心。”

  “但说无妨。”

  阿其那斩钉截铁,非常果敢决绝,实际上,

  他已经猜到了是谁。

  “侍卫长是父王心腹亲随,位高权重,

  能接近并杀害他的,一定是身边人,而且地位要比他还要高贵。

  从现场勘察情况而言,

  他是被人近距离所杀,而且毫无防备,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

  阿其那就是再蠢,也能想到是塞思黑。

  侍卫长见到世子,当然没有任何防备,而且二人经常共事,走得很近,自然也不加防范。

  这时,

  帐外又响起脚步声,是塞思黑。

  “父王,不好了,儿臣有要事启奏。”

  塞思黑满脸无辜,急吼吼挑帘进来,却发现阿其那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着弟弟柔声细语。

  “儿呀,

  你今日勇夺射柳桂冠,为父非常欣慰。

  又救驾有功,劳苦功高,为父自会厚加封赏,

  先去歇着吧,还有重要差事要交予你。”

  “多谢父王,儿臣必当尽心竭力,儿臣告退。”

  阿拉木转身离开,对塞思黑也拱手施礼,还绽起了笑容。

  塞思黑顿时感受到扑面的寒意,

  心想事情坏了,只怕无法再遮掩下去。

  弟弟的笑容很奇怪,不是发自内心,而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挤出来的。

  “父王,儿臣有要事……”

  “好了,侍卫长畏罪自杀,是吗?”

  塞思黑呆萌道:

  “是的,咦,父王怎么会知道?”

  “别装了,你明知故问的样子让人厌恶,令人作呕。塞思黑,为父看错了你。”

  “父王,儿臣冤枉啊。定是有人故意挑拨,栽赃陷害,父王千万莫信,刺驾之举与儿臣毫无干系。”

  阿其那仰天大笑:

  “哈哈,不打自招,

  我说过刺驾之事吗,你露馅了吧?

  咱父子俩明人不说暗话,阿拉木也被我支开了,我现在就要听你一句实话,

  说吧。”

  “父王,您让儿臣从何说起,儿臣的确是冤枉的。”

  “嘴巴还这么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郑重警告你,你要是还敢巧言令色,

  休怪我手下无情。

  至于从何说起,那可就太多了,

  不如就从辽东客的来历,亚丁和赞布,我的侍卫图阿之死,西栅栏遭受夜袭,还有海西部落完颜村的屠村……”

  阿其那不说了,

  已经足够多了。

  塞思黑没想到父亲掌握了那么多,毋庸置疑,肯定是刚刚阿拉木告的密,

  他马上换了脸色,

  声泪俱下道:

  “父王别说了,您听儿臣解释,儿臣委屈啊,其实都是为了女真……”

  此刻,

  阿拉木神清气爽,从未像今天这么兴奋,从王庭到他的大帐,一路高歌,又蹦又跳。

  自打图阿被杀后,

  他在乌蒙和南云秋的帮助下,收集并掌握了许多证据,个个证据都指向塞思黑涉及此次刺驾的阴谋。

  刚才,他和盘托出,全部告诉了阿其那。

  他清晰记得,

  当时,阿其那脸色青紫,恼怒万分。

  确实没想到,大儿子背着他干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勾当,令人发指的罪行。

  大帐里,

  欢歌笑语,喜气洋洋,

  阿拉木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提前办起了庆功宴,宴请此次功臣心腹,大快朵颐,豪饮美酒。

  “殿下蝉联射柳桂冠,可喜可贺呀!”

  “王爷说要重用殿下,不知是何差事?”

  “能在殿下跟前效力,实乃三生有幸,我等再敬殿下一杯。”

  阿拉木来者不拒,一杯一杯复一杯,杯杯见底,酒量真是厉害。

  座中欢声笑语,

  唯有两个人长吁短叹,愁容满面,在这样的狂喜场合,实在是煞风景。

  一个是芒代,

  他号称小王子的智囊,可是,刚才阿拉木并未和他商量,就竹筒倒豆子,把塞思黑的丑事毫无保留告发了,

  未必是件好事。

  如果阿其那细细琢磨,或许会认为阿拉木幸灾乐祸,产生反感。

  孩子是爹娘的心头肉,

  舐犊之爱,天下做爹娘的都有,而且巴不得,膝下所有的孩子都团结友爱,互帮互助。

  阿拉木急于求成,和盘托出,显得很有心计,

  阿其那会想,

  既然阿拉木早就发现了端倪,为何不早点禀报?

  不加阻止,反而隔岸观火,坐等祸事发生,是有意把塞思黑往火坑里推,把女真置于生死不测的边缘。

  这样的人能大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