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起轿-《不要千金要丫鬟,我嫁人了你闹啥》

  “爹。”周颂宜起身欲行礼,被父亲按住。

  “坐着吧,今日你是新娘子。”周正谦声音有些沙哑,“外面褚家的聘礼队伍已经到了,你母亲说得对,阵仗确实不小。不过……”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本装订考究的书册:“这是为父任吏部尚书以来,整理的《百官考绩新法》初稿。

  你常说医道如治道,如今你既为朝廷官员,又要嫁入仕宦之家,这本书或许对你有用。”

  周颂宜接过书册,封面上是父亲熟悉的刚劲字迹。

  她心中感动,这不仅是嫁妆,更是父亲将她视为可以探讨国事的同道之人。

  “爹,这太……”

  “再珍贵的学问,也要有人能懂,能用。”周正谦目光慈爱。

  “景彦虽在户部,但吏治与财税本就相连。你将来为官行医,也需懂这些。爹老了,这些想法该交给年轻一代,而你是爹最骄傲的女儿。”

  柳氏在一旁笑着摇头:“你们父女俩,哪有送女儿治世书的,倒显得为娘俗气了。”

  正说着,管家周福又匆匆跑来,这次脸上除了喜气还有惊讶:“老爷,夫人,褚家的聘礼里,有件特别的东西!”

  “哦?”周正谦挑眉。

  “是、是一份契书!”周福激动道,“褚大人将城南的百草园买下,连同一间药铺、一个制药坊,全数过到小姐名下。

  说是给小姐将来开医学院、制药施药用的。”

  周颂宜闻言,猛地站起身,凤冠上的珠翠轻轻碰撞。

  她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层层院落,看到那个她曾多次路过、心向往之的园子。

  百草园占地三十余亩,原是前朝一位退隐太医的私园,园中不仅亭台雅致,更难得的是种植了数百种药材,甚至有些是南方才能生长的稀有品种。

  她曾想过若能将此园作为医学院的实践基地该有多好,只是价格昂贵,一直未能如愿。

  没想到,褚景彦竟如此懂她。

  柳氏也惊讶不已:“景彦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何止有心,”周正谦抚须点头,“这是真正的知音。他知道宜儿要的是什么,不是金银珠宝,而是能施展抱负的天地。”

  窗外传来更响亮的喧哗声,伴随着礼乐声由远及近。

  玉容小跑到窗边一看,回身时眼中满是惊艳:“小姐,迎亲队伍到门口了,褚大人骑着骏马,红衣金冠,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人物!”

  柳氏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方龙凤呈祥的锦绣盖头,轻轻为女儿盖上。

  眼前顿时一片红,周颂宜只能透过金线刺绣的缝隙,看到朦胧的光影和母亲含泪带笑的面容。

  “走吧,爹娘送你。”周正谦的声音响起,沉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右手,温暖柔软,是母亲。

  另一只手坚定地扶住她的左臂,有力可靠,是父亲。

  在父母的搀扶下,周颂宜缓缓走出闺房,穿过熟悉的庭院,走向府门。

  每走一步,两侧都有家仆恭敬行礼,低声祝福。

  她听到从小照顾她的赵嬷嬷压抑的抽泣,听到管家周福哽咽的“小姐珍重”,听到小厮们齐声的“恭送小姐”……

  这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一草一木皆熟悉。

  今日之后,她就是归宁的客人了。

  府门外,喧天锣鼓骤然安静了一瞬。

  周颂宜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然后,她听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一步步走近。

  褚景彦在她面前停下。

  透过盖头下缘的缝隙,她能看到他绯红的袍角,金线绣着祥云纹,还有那双黑缎官靴。

  他今日未穿普通喜靴,而是正式的朝靴,这代表着他将以官员身份,郑重迎娶同朝为官的自己。

  “小婿景彦,拜见岳父岳母。”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压抑的激动。

  周正谦扶住欲行礼的褚景彦:“不必多礼。”他将女儿的手放到褚景彦手中,动作庄重。

  “景彦,宜儿今日交给你了。她不仅是你的妻子,也是朝廷命官,是万民敬仰的医者。

  望你敬之爱之,护之助之,让她既能为贤妻良母,也能为良医良臣。”

  褚景彦握紧周颂宜的手,那温度透过彼此掌心,一直暖到心里。

  他转向周正谦,一字一句郑重承诺:“岳父大人放心,小婿此生,必不负颂宜。

  她的理想抱负,就是我的理想抱负。

  她的济世之心,我必全力相护。”

  柳氏终是没忍住眼泪,却还是笑着叮嘱:“宜儿性子要强,有时忙起来忘了时辰,你要记得提醒她用膳歇息。她畏寒,冬日房里炭火要足。还有……”

  “娘……”盖头下,周颂宜轻唤,喉间酸涩。

  褚景彦认真听着:“岳母教诲,小婿字字铭记。”

  此时,礼官高唱:“吉时已到,请新妇上轿!”

  按照礼仪,本应由兄弟背着新娘出门上轿。

  周颂宜的弟弟周颂扬虽然只有十一岁,此刻却挺直了尚显单薄的小身板,在众人含笑鼓励的目光中,坚定地走到了姐姐面前,转过身,微微蹲下。

  “阿姐,我背你。”少年的声音尚带稚气,语气却郑重无比,仿佛这是一项无比神圣的使命。

  周颂宜看着弟弟努力挺直的脊背,眼眶一热。

  她轻轻伏上去,双手环住弟弟的肩颈,刻意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放在自己腿上,尽量减轻弟弟的负担。

  周颂扬深吸一口气,稳稳地站了起来。

  小小的身躯承载着至亲的重量,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认真、格外缓慢。

  他能感觉到姐姐温热的呼吸,能闻到姐姐身上淡淡的、熟悉的药草清香。

  周围所有的喧闹似乎都远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脚下这条通往幸福的路。

  “阿姐。”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要好好的。若是……若是姐夫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我将来长大了,一定帮你出头!”

  虽仍是孩童的话语,却掷地有声,满是赤诚的维护。

  周颂宜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滑落,滴在弟弟肩头绣着青竹的衣料上。

  她紧了紧环抱的手臂,轻声回应:“好,阿姐记下了。我们颂扬长大了,是个能保护姐姐的男子汉了。你在家要好好读书,孝顺爹娘,阿姐会常回来看你。”

  这段从闺房到府门的路并不长,但对周颂扬和周颂宜而言,却仿佛走过了许多岁月。

  它承载着姐弟间无需言说的深情与不舍,也见证着一个少年在此刻郑重其事地接过一份属于家族的责任与牵挂。

  终于到了那顶十六人抬的奢华銮舆前。

  周颂扬小心翼翼、几乎是屏着呼吸,将姐姐稳稳地放下。

  他转过身,仰头看着凤冠霞帔、盖着红盖头的姐姐,忽然端端正正地作了一揖,用刚刚开始变声的嗓子清晰说道:“恭送阿姐出阁,愿阿姐与姐夫同心同德,百年好合。”

  这番小大人似的举动,让周围原本有些感伤的氛围里,又添了几分温情与笑意。

  柳氏别过脸去拭泪,周正谦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欣慰。

  褚景彦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上前一步,郑重地对周颂扬回了一礼:“多谢颂扬。我向你保证,此生必珍重你姐姐,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家中岳父岳母,也劳你多费心陪伴。”

  周颂扬看着未来姐夫眼中的诚恳,用力点了点头。

  舆身以紫檀木为骨,遍饰金玉,四面珠帘轻垂,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这不是普通的喜轿,而是皇后特赐的仪舆,代表了皇室对这场婚事的最高认可。

  周颂宜正要登舆,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周太医!请受老朽一拜!”

  她脚步一顿,透过盖头缝隙,隐约看到一位白发老者颤巍巍地跪在街边,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那是……”她轻声问。

  玉容忙低声道:“小姐,是东城卖豆腐的刘老汉。

  年初他孙儿染了天花,是您亲自救治的。后来孩子痊愈,您还免了他们的诊金药费。”

  周颂宜想起来了。那孩子送来时已高烧昏迷,家人以为没救了,是她守了两天两夜,用金针配合新方,硬生生将孩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轻轻挣开褚景彦的手,朝刘老汉的方向微微欠身。

  这一举动,让周围瞬间安静,随即响起低低的赞叹声。

  褚景彦看着妻子即便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也不忘对百姓的尊重,眼中满是骄傲。

  他扶她登上銮舆,珠帘落下,隐约可见她端坐的优雅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