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药香弥漫朝天宫-《大明洪武,从洗刀辽河到饮马瀚海》

  张宇初走了。

  临走前,他把李祺一个人叫到静室,脸色复杂得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

  “这些,你拿去。”

  张宇初把一摞半人高的泛黄典籍,重重地墩在桌上,激起一片灰尘,

  有《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的孤本,还有几册他自己的学医心得和手抄丹方。

  “医者,仁心仁术。

  心,你有了,但术,是水磨的功夫!

  一味药、一个穴位,错之毫厘,谬以千里,就是生死之别!”

  他盯着李祺,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些书,你看,去记,去悟。

  但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绝不可擅动!

  你皇伯伯和娘娘信你,贫道……也姑且信你一次。

  别让这份信任,变成催命的符咒!”

  李祺郑重其事地接过,对着张宇初深深一揖:“师父放心,弟子省得。”

  张宇初看着他那张小脸,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长叹一声,转身飘然而去。

  背影萧索,步履匆匆,像是去寻访故友,又像是去……搬救兵。

  老天师一走,紫金山上的“王”,就换了人。

  李祺一头扎进了那堆医书里,活像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满山遍野的肥羊。

  他脑子里的蓝色光幕虽然没新功能,却让他整个人的思维清晰得吓人。

  那些晦涩的古文、繁复的经络图,在别人看来是天书,在他眼里,却是一块块逻辑清晰的拼图。

  “心主血脉,其华在面……肺主气,司呼吸……原来如此,

  娘娘咳血,是心肺气血两虚,但根子在脾,脾土不生肺金,所以光治肺是没用的……”

  他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空中比比划划,时而锁眉,时而大悟。

  朱标和朱棣来看过他一次,只见他被书海淹没,

  双眼放光,嘴里叨念着“君臣佐使”、“阴阳五行”,吓得两人以为他走火入魔,练功练傻了。

  “大哥,祺哥不会是疯了吧?”

  朱棣躲在门口,小声嘀咕。

  朱标也是一脸担忧:“祺弟为母后之事,心力交瘁,我们别扰他。”

  他们不知道,李祺此刻非但没疯,反而爽得快要飞起来。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他现在有了脱胎换骨般的理解。

  书要读,身体的修炼也没落下。

  相反,他加大了训练强度。

  每天天不亮,他就把朱标和朱棣从被窝里拖出来,迎着寒风站桩练拳。

  晚上,三个人泡在张宇初留下的药方熬制的“三元淬体汤”里,被烫得龇牙咧嘴。

  最恐怖的,是泡完之后。

  “祺哥,饶命啊!

  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被煮熟了,骨头都酥了,让我睡吧!”

  朱棣趴在木桶边上,跟一条被抽了筋的死狗没什么两样。

  李祺自己却“哗啦”一声从滚烫的药汤里站起来,古铜色的皮肤上热气蒸腾,

  他擦了把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睡?睡什么睡!起来嗨!”

  “药力刚刚渗入经脉,你们就躺着不动,那是浪费!是犯罪!”

  他一把将朱棣从桶里拎了出来,又冲着另一边咬牙坚持的朱标喊道:

  “标哥!起来!跟我打一套拳!”

  “啊?!”

  朱棣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朱标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祺弟,这……这刚泡完药浴,筋骨酸软,不宜妄动啊。”

  “胡说!”

  李祺小脸一板,开始了他的歪理邪说,“这叫‘趁热打铁’!药力就是铁水,拳法就是锤子!

  不锤炼,怎么能变成神兵利器?

  难道让它自己冷却,变成一坨废铁吗?”

  他指着朱棣那开始有点小肚腩的腰,痛心疾首:“我跟你们讲,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动补!

  现在不把药力化开,全变成肥肉堆在身上,以后怎么当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朱标和朱棣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只能苦着脸,拖着酸软的身体,跟着李祺在月光下“嘿咻嘿咻”地打拳。

  说也奇怪,刚开始两人感觉腿都抬不起来,

  但一套拳打下来,大汗淋漓,那股泡完药浴的疲惫酸软,竟真的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舒畅。

  “看见没?科学!”

  李祺叉着腰,一脸得意。

  朱标和朱棣看着他,眼神里除了疲惫,又多了一丝敬畏。

  这样的日子,清苦,却也充实。

  唯一能给这枯燥生活带来一抹亮色的,是时常上山的临安公主。

  小公主每次来,都带着坤宁宫御膳房做的精致点心,眼巴巴地看着李祺,也不多说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她比谁都清楚,李祺这么拼命,是为了谁。

  这天,她又来了,小脸上带着愁容,嗓子也有些沙哑。

  “祺哥哥,我母后今天又不肯吃饭了……”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

  李祺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一软,放下医书,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喏,给你的。”

  “这是什么?”

  临安好奇地接过来,打开瓶塞,一股混合着淡淡药草香和蜂蜜甜味的气息扑鼻而来。

  “我叫它‘养颜润喉膏’。”

  李祺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用山上的野百合、甘草还有好几味药草,配上最好的蜂蜜熬的。

  你最近为你母后的事担心上火,嗓子都哑了。

  每天挖一勺泡水喝,润喉又清火,还能让你一直都漂漂亮亮的。”

  临安公主的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捏着那个小瓷瓶,入手温润。

  她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嗯”了一声,

  心里像是被灌满了蜜糖,甜丝丝的。

  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李祺,只见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温柔的倒影。

  临安的心,跳得飞快。

  打发走了临安,李祺又重新投入到了医书的研究中。

  夜深人静,油灯下,他正在翻看一本张宇初留下的,封面都已破损的《疑难杂症论》。

  忽然,他的目光被其中一页的几行字给死死地吸住了。

  那是一段关于一种罕见奇毒的描述:

  “……其毒名曰‘牵机’,乃南唐后主李煜所创,毒入肝脾,初不觉,待毒发,

  则心血亏败,咳血不止,四肢无力,状若劳疾,药石罔效……”

  李祺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心血亏败!

  咳血不止!

  四肢无力!

  这症状……这症状和马皇后的病情,何其相似!

  难道……

  一个无比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了他的脑海!

  他一把抓起笔,颤抖着手,

  将马皇后所有的病情和张宇初留下的脉案,与书上的描述逐一对比。

  越对比,他心越沉,手脚越是冰凉。

  最后,他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满是冷汗,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不对,这不是病!

  这是中毒!

  是一种极为隐秘,连张天师都未能察觉的慢性剧毒!

  书上说,唯有一物可解,

  乃是极北苦寒之地,雪山之巅,百年方开一朵的‘冰山雪莲’,

  其性至阳至刚,方能化解牵机之阴寒……

  冰山雪莲?

  这玩意儿,别说是在大明,就算是在他上辈子的世界,那也只存在于武侠小说里!

  完了!

  李祺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了脚。

  他废寝忘食,拼了命地学医,本以为看到了一丝希望,

  却没想到,推开门的瞬间,看到的,是更深沉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