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冰窖影院的诡异-《万世独行:我,文明最后的守墓人》

  人群被光劈开一条缝,清晚一人上前,俯身——

  霜花映出她的脸,与亡者重叠,像把镜子扣在镜子上。

  一秒,两息,她抬首,背脊重新拉成尺,光柱随之熄灭。

  随后,长队静默挪动,白菊换白菊,呼吸换呼吸。

  封棺螺丝的金属转音被吸音墙吞得只剩骨节摩擦的错觉。

  接下来的流程,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按部就班地进行。

  告别,封棺……

  一切都在冷光灯下沉默地流转,像一场被按了静音键的黑白默片。

  清晚站在最前排,背脊笔直,黑色西装吸走所有光线,像一块人形黑洞,把嚎啕、哽咽、抽泣统统吞进去,却什么也不吐。

  ……

  06:30。

  全场灯灭。

  沈知客抬手,三炷香“噗”地自燃,火头却是冷白色,烟柱垂直向下,瞬间钉进地砖缝隙,发出极轻的“裂”——像冰面被针划开。

  “生人勿送,亡人自走。”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回廊共鸣,传进众人耳内。

  冰棺底部的冷雾倒卷,亚克力罩自动开启,两具“遗体”连同棺体被雾裹住,像被按下“delete”键的图层,缓缓沉入地板。

  同一时间,天花板滑开。

  一架无人机无声降落,底部全息投影亮起——

  清晏与清宏业站在棺前,像素级还原,连领带褶皱都一比一复刻。

  清晏先开口,AI合成的声线却带着熟悉的低笑:

  “各位,别哭。

  我们只是换了个服务器。”

  他甚至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推眼镜的动作,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小动作,此刻被完美复现。

  清宏业抬手,虚按了按空气,像在压下掌声,又像在合上一本看不见的账簿:

  “端粒-Ω,不止延长寿命,也能延长告别时间。”

  黑暗中,无人敢回应,只剩快门声像远处零星的雨。

  弹幕静了半秒,随后海啸般刷屏:

  “???遗言自带更新日志!”

  “清家把死亡做成产品发布会,我疯了!”

  “shadow=null,尸体=delete,我懂了,这是赛博出殡!”

  “灵堂开全息?我氪金葬礼预定!”

  元频主播小阿俏,镜头死死对准清晚的背影——

  直播间字幕自动生成:

  【豪门千金独自捧灵,全场无一人哭出声】

  清晚站得笔挺。

  她抬手,把灵位贴在胸口,像给服务器按下最后一次手动备份。

  指尖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那是刚才清晏投影落下的一束光,被她悄悄握在了掌心。

  ……

  06:30。

  负三层,冰窖影院。

  灯管早被冷气冻出蛛网纹,只剩防爆灯上的冷斑在屋顶一眨一眨,像坏掉的进度条。

  整排不锈钢挺尸床空成冰湖,唯独七号床,

  白单忽然隆起脊背,折痕一寸寸抬高,活有无形丝线在上空牵引。

  先浮起来的是雾,冷到密度惊人,沉在床单表面不飘不散。

  再接着,是声音——

  “嗒。”

  像是心跳先于心电图上线,又像冰层里传来指节敲玻璃的回应。

  白单继续上升,却看不见手,只有轮廓。

  肩宽、颈弧、颅顶,全被冷气雕刻得过分完美,像3D打印到最后一层忽然暂停。

  于是,这人形被留在“完工”与“报废”之间的灰色地带。

  忽然,褶皱停住。

  一秒静止后,整幅白单猛地塌陷。

  不是落下,而是被里向外吸进去,仿佛胸腔里打开一扇暗门,把“尸体”这层概念收走。

  床单重新铺平,连一道垂纹都不剩,不锈钢边缘甚至映出完整荧影。

  可那荧影里,没有头。

  像有人把脖子以上的像素直接裁掉,只剩西装领口在虚空里对峙镜头。

  赤足接触地面的瞬间,所有感应灯本应亮起,却被反向指令压成死黑。

  只有绿色指示牌闪了两下,最终也熄灭。

  他从床底抽出一卷被真空压缩的黑色风衣,材质似皮似布,抖开时却没有半点声响。

  衣摆扫过空气,连分子振动都被吸收。

  一步,两步,霜花以他为圆心,反向绽放成一朵冰凌莲。

  没有回头,也没有环顾,径直走向出口——

  一只黑色靴跟踏入光里,像把黑暗带进了亮处,又把亮处收进黑暗。

  ……

  06:38。

  告别厅里。

  灯已复明,冷白亮度调高两档,照得满地像刚格式化的硬盘。

  宾客仍沉浸在“全息告别”的余震里,指尖无意识搓着白菊茎,没人敢先出声。

  灯影下,沈知客已立在走廊尽头。

  黑纱遮面,双手叠于腹前,指尖缠着一缕尚未散尽的倒垂烟线,凝而不散,微微扭动,似有生命。

  “诸位——”

  她声音不高,却自带回廊混响,像一段被提前录好的提示音,却偏偏有温度。

  “生人之礼,至此圆满。

  亡人之程,方才启动。

  感谢诸位莅临,为清晏先生、宏业先生作尘世见证。”

  说罢,她向前半步,微微躬身。

  这时,清羽望的轮椅被福伯缓缓推前。

  他先向沈知客颔首致谢,随后双手拱于胸前,食指微屈,行了个旧式作揖——

  把风骨折成一方方正正的请帖,递到众人面前。

  全场耳语瞬间静音。

  “感谢诸位远道而来,送清家两代最后一程。

  静思厅已备薄茶与素点,望诸位赏脸,移步缓哀。

  门外霜重,请随引灯而行,莫让寒气再伤身体。”

  每个字都像被丧乐校对过,既得体,又不容推辞。

  末尾一句“莫让寒气再伤身体”,轻轻把众人从“赛博惊愕”拉回“人间礼数”。

  沈知客侧身,抬手示意,面纱随气流微拂,露出一线苍白下颌。

  那是今晚她第一次主动“面向”生人,也是最后一次送客。

  两侧壁灯应声调暗,仅余地面一条淡金引路带,蜿蜒向西偏厅。

  宾客依次挪动脚步,白菊被插入移动花樽,快门声彻底熄灭。

  林澄芷路过清晚时,悄悄从包里掏出手帕塞给她。

  她没说话,只捏了捏她的手腕,便顺着暖光带离开。

  小阿俏被老梁“请”到队尾,手机镜头上弹幕滚动:

  多是些“老爷子气场好稳”“清家做事够体面”的留言,连带着镜头扫过清晚背影时,评论区都多了些“姐姐也别太硬撑”的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