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决赛前夕-《红尘旅途》

  就在这时,通道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翔太扇动着翅膀走了出来。

  他的左翼还缠着绷带,显然还没从之前的比试中完全恢复,但目光依旧锐利。

  他瞥了眼台上的藤森,又看向凌尘,嘴角勾起一抹认可的笑:

  “你的木斧,比我想象中厉害。”

  凌尘点点头,没有多言。

  ——他知道,决赛的对手就是翔太,那场比试,只会比今天更凶险。

  但他不畏惧,左手轻轻按了按肩上的伤口,右手握紧木斧,脚步沉稳地走下石台。

  夕阳最后的光落在他身上,将身影拉得很长,在石台上投下一道挺拔的剪影,像一棵历经风雨却依旧坚韧的树。

  走回休息室的路上,克己一路小跑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的比试:

  “先生刚才那斧劈中主藤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

  还好您没再受伤了,星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煮好多乌骨汤给你补身体!”

  凌尘笑了笑,指尖轻轻揉了揉克己的头顶:

  “嗯,回去告诉她,我们晋级了。”

  晚风拂过角斗场,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石台上残留的战意。

  凌尘知道,决赛的钟声很快就会敲响。

  而他,会握着这柄木斧,带着身边人的期待,继续走下去,直到站在最高处的那一刻。

  天还没亮透,东方天际只洇开一抹淡得近乎透明的鱼肚白,角斗场环形的石阶已被密匝匝的蹄爪声、鳞甲摩擦声踩得发烫。

  不是零星的响动,是成千上百妖魔的蹄掌碾过粗糙石面的“簌簌”声。

  鳞甲蹭着石缝的“刮擦”声,混着兽类粗重的鼻息、妖灵尖细的嘶叫,像闷雷似的在石缝里滚。

  妖群从南辕的木桥、北阙的拱门、西侧矮墙的破洞涌进来。

  ——青面獠牙的山魈勾着同伴的骨角挤在前排。

  肩背覆着硬甲的蝼蛄妖把陶罐顶在复眼上。

  连缩在墙角、浑身裹着黏液的蛞蝓妖都拄着断骨站起来,滑腻的触须死死缠在前排石甲妖的甲缝里。

  石栏早被挤得变了形,榫卯衔接处“咯吱咯吱”响得刺耳,像下一秒就要崩裂;

  最偏僻的穹顶夹层里,连几只偷摸进来、翼膜泛着灰光的蝠妖都缩在石缝里。

  小脑袋跟着妖群的动静转,竖瞳全黏在中央那方磨得发亮的青石台。

  ——台面上还凝着昨夜未干的妖血,紫的、绿的、黑的,被晨露浸得发暗,像一块等着被新血覆盖的旧绸。

  铜钟悬在北看台的木架上,钟舌还没碰着钟壁,底下的喧嚣已撞得穹顶的石屑簌簌往下掉。

  卖腐肉干的蛛妖趴在蛛网上,八只脚抱着串成串的腐鼠干。

  蛛丝吊着的陶罐被挤得歪到身后,罐里泡着的毒藤汁顺着蛛腿往下淌,打湿了石面也顾不上擦;

  它嘶着嗓子喊“让让!毒汁解燥!腐肉管饱!”

  尖细的声音早被更大的哄闹吞了去。

  裹着黏液的虫蛹干在妖群里飞。

  ——前排穿骨甲的熊罴妖伸手抢过一串,獠牙咬下一大口,绿汁顺着嘴角往下滴,随手把空串子往后一扔;

  后排的狐面妖眼疾手快接住,展开看只剩点碎渣,也不嫌黏,用毛茸茸的爪子捏着往嘴里塞。

  看台上的赌注牌插得比乱葬岗的骨茬还密,兽骨削成的木牌被妖血浸得发潮。

  “浅尘”与“翔太”两个名字用藤汁反复描了三四遍。

  暗绿的汁液顺着木牌的纹路往下淌,滴在看台的石面上,晕开一小团腥臭的印子,像刚从伤口里渗出来的妖血。

  有山魈拍着满是鬃毛的胸脯喊“押翔太!那鹰爪能撕了岩甲妖的硬壳!”。

  立马有蝼蛄妖用螯钳敲着石栏接话“浅尘才是狠的!”。

  吵得鬃毛倒竖、螯钳乱挥,唾沫星子,还有蛛妖飘飞的细蛛丝溅在彼此的甲片上。

  没妖说得清今天到底聚了多少妖魔。

  烬都里啃食腐木的、啃咬矿石的、在阴沟里钻营的妖物,几乎全停了营生;

  游走在荒原的骨杖妖把驮着腐肉的尸驼拴在角斗场外的枯骨槐树下,怀里揣着攒了半年的妖核,挤在妖群后踮着蹄子看;

  就连城郊隐世百年的老藤妖都裹着枯树皮来了,枝桠缠成的兜帽压得低,露在外面的气根枯瘦如柴,却攥得发紧。

  更邪性的是看台最暗的角落。

  ——几缕黑沉沉的暗影妖从石缝里钻出来,像没骨头的烟,缠在栏杆上。

  隐约能看见暗影里闪着两点猩红的瞳,也跟着往石台方向凑。

  它们来这儿,不全是为了看一场爪牙相向的决赛,是为了亲眼见个明白:

  从两千五百六十名第四境妖魔里杀出来的两个,到底能把“凶煞”二字,演到什么地步。

  谁都清楚,那两千五百六十个名字,没一个是软茬。

  东城的赤眼豺妖,一口能咬断精铁;

  南城的毒鳞蟒妖,鳞片上的毒液能融了石头;

  北城的冰牙熊妖,一掌拍下去能震裂地面。

  ——哪一个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横着走的主?

  更别提那些没熬到决赛的:预选赛里被巨斧劈成两半的熔岩蜥妖,天骄冲击战里被利爪掏了心核的赤发獠妖,还有被一斧削掉头颅的青面鬼妖……

  算下来,今天能站在石台上的两妖,脚下踩着的哪止是数万具妖尸?

  分明是一座堆到快抵着穹顶的山。

  ——骨头是白的、绿的,血是紫的、黑的,碎鳞黏在石缝里,早被踩得跟台面融成了一体。

  休息室在看台底下,石墙厚得能隔住外面的喧嚣,却隔不住空气里飘来的腥臊气。

  凌尘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后背贴着石面的地方,沾着妖血的外袍黏在皮肤上,他却像没察觉,双目轻阖着,连眼睫都没动一下。

  左手搭在腰间的木斧上,斧柄被妖血浸得油光发亮,指腹无意识地在斧柄中段的旧痕上摩挲。

  旁边还有几道浅些的印子,有的是砍坚甲崩的,有的是被妖魔的獠牙蹭的,一道叠着一道,像刻在木头上的年轮。

  克己坐在他身边,浑身的绒毛都绷着,覆着薄绒的妖爪紧紧抱着那本磨破了封皮的牛皮本子。

  胳膊肘抵着膝盖,连鼻息都放得极轻。

  ——吸气时鼻翼只微微扇一下,呼气时再慢慢把带着妖息的气吐出来。

  生怕喘得重了,扰到旁边的先生。

  他的尾巴尖绕着自己的后爪,软乎乎的毛蹭过石面,却没心思管;

  刚才趁着先生闭目,他又翻开本子数了一遍,纸页上的妖名从第一页的密密麻麻,到最后一页只剩下两个:

  浅尘,翔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