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你点的不是舟,是道-《长生从点化纸人开始》

  匠墟上空,劫海如沸,粘稠的黑潮翻涌,如同末日降临的黑色熔岩。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裹挟着无尽的绝望,仿佛要将世间一切都拖入永恒的沉沦。

  血色雷霆在黑云中疯狂涌动,每一次闪烁,都将那些在黑潮中挣扎的残魂照得更加狰狞可怖。

  那是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皆是曾惊艳一时,又或是默默无闻的修士,然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畏惧天劫,选择了逃避。

  如今,他们被劫力反噬,成了这劫海中最绝望的囚徒。

  “我不该逃的……我不该逃的……”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嘶哑地哭嚎着,他的身体几乎完全被黑潮吞噬,只剩下一颗头颅还在苦苦支撑。

  “天道无情……我恨啊!!”一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女子,状若癫狂,她伸出干枯的手爪,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抓到冰冷的黑潮。

  无尽的怨恨,无尽的悔意,交织成一曲凄厉的哀歌,在这劫海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一道身影却显得格外平静。

  净水婆,那个佝偻着身躯,沉默寡言的老妪,缓缓地从匠墟洞天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她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陶罐,罐身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仿佛经历了无数个轮回。

  罐内,盛满了陈年净水,那是她一点一滴收集而来的,劫后残存的净水。

  每一滴都蕴含着一丝生机,一丝希望。

  她走到劫海边缘,浑浊的眼眸中,倒映着那艘即将熄灭的千纸舟残影,干枯的嘴唇微微颤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呢喃:“百年前,我烧过一艘舟……今日,还它一滴水。”

  说罢,她缓缓地将陶罐倾斜,一滴滴晶莹的净水,滴落在那千纸舟的残影之上。

  每一滴水,都仿佛拥有着生命,它们轻柔地融入纸舟,原本黯淡无光的纸舟,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呼唤,在劫海中扩散开来。

  奇迹发生了。

  在那即将熄灭的千纸舟残影上,竟缓缓地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个青年男子,剑眉星目,原本应该意气风发,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颓唐与悔恨。

  正是沉舟郎——那个曾被誉为天骄,却因惧怕雷劫而跳海自沉,魂魄被困海底万年的可悲之人。

  他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望着那翻滚的黑潮,望着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残魂,

  突然,他看到了站在劫海边缘的劫鲸·残舟。

  那头曾经令他无比恐惧的劫海巨兽,如今却遍体鳞伤,残破不堪,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守护着自己的家园。

  沉舟郎的身体猛地一颤,尘封万年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辉煌,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梦想,也想起了自己临阵脱逃的懦弱。

  “前辈……”他望着劫鲸·残舟,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我错了……”

  陈九依旧倚靠着老槐树,他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缓缓地抬起头,望着那在劫海中挣扎的沉舟郎,轻声道:“不是错,是怕。可今日,有人怕你……走不回来。”

  他缓缓地伸出手,以自己最后的寿元,点向了那艘千纸舟:“我点你为舟,不为渡劫,为……接人!”

  刹那间,一道耀眼的光芒,从陈九的指尖绽放,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照亮了整个匠墟。

  那艘原本黯淡无光的千纸舟,瞬间变得璀璨夺目,它挣脱了残影的束缚,腾空而起,化作一艘真正的渡劫之舟,迎向了那吞噬一切的劫海裂口。

  劫鲸·残舟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它缓缓地俯下身,用自己那残破不堪的残橹,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千纸舟的船首,如同一个慈祥的长辈,在抚摸着自己晚辈的头。

  刹那间,两艘舟,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却在这一刻产生了共鸣。

  更加强烈的嗡鸣声,在劫海中回荡,仿佛是来自远古的祝福,又像是对未来的期许。

  只见劫鲸·残舟头顶那根断裂的残橹,突然脱落,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桥,横跨劫海,直连匠墟洞天。

  光桥之上,一个身影缓缓地浮现。

  是灯引童,那个手持小剪,守护着匠墟命脉的孩童。

  他面色平静,眼神坚定,一步一步地踏上了光桥。

  当他走到光桥中央时,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小剪,对着那连接劫海与镇灵盟的最后一丝联系,轻轻一剪——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仿佛是某种枷锁被彻底斩断。

  黑潮瞬间暴动,原本还算平静的劫海,仿佛被彻底激怒,变得狂暴无比。

  那隐藏在黑潮深处的劫核,也开始蠢蠢欲动,它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即将崩溃的世界。

  然而,它注定无法得逞。

  千纸舟灵的身影,再次浮现在千纸舟之上,他手持纸桨,横眉冷对,挡在了光桥之上:“此桥……不许退!”

  他怒吼着,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灵体,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想要逃离的劫核。

  “轰!”

  一声惊天巨响,千纸舟灵的身体,彻底焚尽,化作无数碎片,消散在劫海之中。

  他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换来了劫核短暂的停滞。

  “祭舟!”

  净水婆仰起头,望着那在劫海中燃烧的千纸舟灵,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将手中的陶罐摔碎,罐中积攒了百年的净水,化作一场倾盆大雨,洒落在那横跨劫海的光桥之上。

  每一滴雨水,都晶莹剔透,都蕴含着无尽的生机。

  而每一滴雨水中,都倒映着一艘焚身之舟的影子。

  雨水落在光桥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无数艘渡劫之舟,在同时燃烧。

  突然,劫鲸·残舟仰天发出一声悲鸣,那声音充满了不舍,充满了决绝,也充满了希望……

  劫鲸·残舟的悲鸣,震得整个匠墟都在颤抖。

  那声音,像是远古的战歌,又像是末日的挽歌,听得人心头发酸,眼眶发热。

  只见它那庞大的残躯,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它生命本源的燃烧,是它作为“渡劫舟”的最后一次绽放。

  “鲸落!”有人惊呼,声音颤抖。

  这哪里是鲸落,分明是鲸身化舟,以身殉道!

  残舟的身躯开始崩解,一块块血肉脱落,化为灰烬,飘散在空中。

  但它的骨骼却愈发坚硬,如同钢铁浇筑,撑起了一艘巨大的骨舟。

  那根断裂的残橹,也重新焕发了光彩,化作一根高耸的桅杆,屹立在骨舟之上。

  桅杆之上,亮起一盏幽幽的魂灯,照亮了劫海深处。

  沉舟郎的千纸舟,在净水婆净水的滋润下,也恢复了往日的灵性。

  它轻盈地跃起,落在了劫鲸·残舟所化的骨舟之上,仿佛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两舟合一,承载着劫鲸·残舟最后的意志,逆流而上,冲向了劫海最深处的劫核。

  那一刻,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望着那艘承载着希望的骨舟,义无反顾地撞向了劫核。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响彻整个劫海。

  劫核,这个劫海的核心,这个吞噬了无数生灵的罪魁祸首,在骨舟的撞击下,彻底崩解。

  如同一个巨大的气球被刺破,黑潮瞬间退散,露出了原本清澈的海水。

  那些被困在劫海中,痛苦挣扎的残魂,也得到了解脱。

  “我自由了!”一个老者放声大笑,声音充满了喜悦。

  “终于结束了……”一个女子喃喃自语,泪流满面。

  阿丙、墨生等,原本灵识涣散的匠人们,也缓缓地从空中落下。

  他们的灵识,在劫核崩解的那一刻,得到了修复,稳固如初。

  匠墟,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劫难。

  陈九依旧倒在院中,生死不知。

  古书第十四卷,金光大盛,一行行文字,如同活物一般,在书页上跳动,最终汇聚成了一段新的术法——【纸渡万劫·活用:可令点化物为他人渡劫,每渡一劫,沉睡一甲子。】

  这尼玛,简直就是外包渡劫业务啊!

  陈九要是醒着,非得跳起来大喊一声:“包过!不过不要钱,要命啊!”

  “先生……”归引童捧着一团微弱的光芒,跪倒在陈九身旁,声音颤抖:“千纸舟灵……沉睡了。”

  那光芒,正是千纸舟灵最后的灵识,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陈九缓缓地抬起头,望着那漆黑的夜空,轻声呢喃:“……睡吧,你们走得够远了。”

  而天外,一只巨大的劫眼,缓缓地闭上了那唯一的独眼。

  “原来……道在凡纸。”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充满了震撼。

  道,不在高高在上的仙界,不在那些玄奥的功法之中,而是在这小小的纸张之上,在这凡人的手中。

  这简直就是对那些自诩为仙人的家伙,最大的讽刺!

  “噗……”

  匠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老天爷在哭泣,又像是在为劫后余生的人们洗去身上的尘埃。

  陈九依旧躺在院中的老槐树下,生死不知,任由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他的耳畔,古书第十四卷的金光,依旧未散,散发着神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