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你看不见星,但星在看你-《长生从点化纸人开始》

  那是一种源自神魂最深处的剥离感,仿佛支撑着整个世界的根基被瞬间抽空。

  陈九的灵觉疯狂向外延伸,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冷、死寂、空无一物的虚无。

  过去,哪怕在最深沉的入定中,他也能清晰感知到星轨的脉动,那是宇宙的呼吸,是万物灵性的源头。

  但此刻,一切都断了。

  心界之内,那株与他性命相连的幼苗,本该汲取星辉茁壮成长,此刻却像被扼住了咽喉的婴孩,九片誓纹之叶上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生长彻底停滞。

  “噗。”

  不远处的古案前,黑渊猛地咳出一口逆血,脸色苍白如纸。

  他没有理会自身伤势,双手颤抖着翻开那本厚重古朴的黑色典籍,书页无风自动,最终停在了第十八卷。

  原本空白的页面上,一行行猩红如血的古字扭曲着浮现,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无星之劫:灵觉失引,道胎衰微,七日内不得借星力续命,则神魂枯竭,万法归墟。”

  黑渊的指尖抚过那“七日”二字,只觉得刺骨的冰寒。

  他抬起头,复杂的目光落在陈九身上,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顽石在摩擦:“你以匠墟为基,锁了混沌一角,隔绝了天道探查,它……便断了你借星的路。”

  话音未落,庭院中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

  凤清漪俏生生立于槐树之下,周身环绕的九幽寒气失去了星辉的温养与引导,彻底失控。

  肉眼可见的霜白以她为中心疯狂蔓延,将地面、草木尽数冻结。

  更可怕的是,那寒气正向她体内倒灌,一双原本清亮如秋水的凤眸,正被一层层霜白迅速覆盖。

  她抬起手,想触摸自己的额头,动作却显得迟疑而陌生。

  霜白的眼瞳茫然地转向陈九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与无助:“先生……我……看不见你了。”

  这一声“看不见”,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陈九心口。

  他强行催动神魂,试图以灵觉探查凤清漪体内的状况,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神魂之力如同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凝滞而沉重。

  别说探查,就连最基础的“点化”之术,都变得遥不可及。

  天道断星,断的不仅是修行之路,更是他身为“先生”守护众生的能力!

  另一边,墨生手执符笔,正欲刻画一道稳固心神的契文。

  他引动灵识,笔锋却一片死寂,往日里一点即燃的灵火此刻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闪烁两下,便彻底熄灭。

  绝望,如同这无星的夜幕,笼罩了整个匠墟。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沉闷。

  界芽郎不知何时蹲在了心界幼苗旁,他小小的鼻尖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然后指向那片由陈九心血浇灌的梦壤,笃定地说道:“先生……星辰是不在了,可它们……还在看。”

  他指向的,是那片广袤的梦壤。

  “梦里的星,亮着。”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九猛地闭上双眼,将那陷入泥沼的灵觉艰难地、一丝丝地抽离出来,全部沉入脚下的梦壤之中。

  刹那间,万千景象涌入脑海。

  在那由百万凡人梦境汇聚而成的世界里,夜空依旧深邃,一条璀璨的星河横贯天际。

  城镇乡野间,无数盏纸灯被点亮,袅袅升空,如同一颗颗人造的星辰,与天上的星河交相辉映。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匠人,正坐在自家院前,手中提着一盏刚刚做好的走马灯,仰望着夜空,那,正是陈九最初点化的守门人。

  天道能斩断真实的星轨,却斩不断凡人心中传承了万古的星空印象!

  天道能抹去星辉,却抹不掉人间的灯火!

  陈九心头剧震,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心头。

  他霍然睁眼,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他取来一杆空白的符笔,一沓最普通的黄纸,这是他身为匠人最原始的工具。

  他要以这百万凡人梦境中的希望之火为墨,以他们的信念为引,重写一道绕开天道的“界契”!

  然而,当他抬起手,准备划破掌心取血为引时,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寿元,在刚才强行催动灵觉的瞬间,已经消耗到了枯竭的边缘,只剩下不足半日。

  他的身体,已经衰败到了极限。

  就在此时,一道沉重的身影默默地走到了他的身前。

  岳九,那尊无纹的铁傀,用他那布满裂痕、残破不堪的身躯,半跪在地,将宽阔厚重的后背展现在陈九面前,形成一个坚实的平台。

  他低沉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先生,我虽无纹,身躯尚可承万钧之力。”

  以身为案!

  陈九看着他背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痕,那是为守护匠墟留下的永恒烙印。

  他缓缓摇头,声音嘶哑却温和:“不,岳九。你们……已经给了太多了。”

  他的目光越过岳九的肩膀,再次望向那片翻涌着无尽梦境的土壤,望向那梦境中,由守门人点亮的第一盏纸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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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他笑了。那是一种在绝境中勘破生死的释然。

  “星没了,可灯还在。”

  他盘膝坐下,将那杆空白的符笔轻轻放在身前,双手结出一个玄奥而古老的印法。

  他没有再试图去书写什么,而是将自己仅剩的、不足半日的寿元,当成了最后的薪柴,彻底点燃!

  “灵引归源·万念同铸!”

  伴随着他低沉的吟诵,他那燃烧的生命本源化作一道无形的引线,悍然投入广袤的梦壤之中!

  整个梦壤世界瞬间沸腾!

  那百万梦境中,无数凡人仰望星空的执念,无论是祈求、是敬畏、是希望……在这一刻,都被那道生命引线彻底点燃、聚合、升华!

  一道道微弱的念头之光从梦境中升起,如百川归海,汇聚成一条前所未有、纯粹由万民信念铸就的璀璨光河!

  陈九双目圆睁,以神魂为锤,以意志为砧,将这道光河反复捶打、凝练、压缩!

  最终,万千念头汇于一点,化作一道蕴含着人间烟火与梦想光辉的“梦星命光”!

  “去!”

  陈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屈指一弹。

  那道梦星命光划破现实与虚幻的界限,精准无误地投入到心界幼苗之上。

  嗡——!

  死寂的幼苗仿佛被注入了开天辟地以来第一缕生机!

  第九片誓纹之叶上的纹路骤然亮起,光芒大盛。

  紧接着,在那第九叶的顶端,一片全新的、晶莹剔透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舒展开来。

  第十叶!

  与之前九叶不同,这片新生的叶子之上,没有任何复杂的誓纹,而是浮现出了一片虚幻而又无比真实的星图!

  那星河、那星辰的布局,赫然与凡人梦中的夜空一模一样!

  “你……你竟然以万民之梦为星辰,以凡俗执念为星辉……逆天借光!”黑渊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这已经不是术法,这是在创造一种全新的规则!

  就在梦星叶彻底展开的刹那,匠墟的上空,那片死寂的黑暗中,一道微弱的光流自下方的梦壤中升腾而起。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千万道光流如萤火汇聚成河,在无星的夜幕里,竟然硬生生勾勒出了一条模糊、虚幻,却又真实存在的星之轨迹!

  “先生!先生你看!星……星回来了!”界芽郎指着天空,激动得欢呼雀跃起来。

  那不是真正的星辰,那是映照在天空的人间之梦!

  而在匠墟之外,遥远的天外混沌之中,那片翻涌的金色云层深处,一只俯瞰众生的巨大金色竖瞳,在此刻不易察觉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威严而冰冷的低语在混沌中回响,带着一丝惊异:

  “你无星可依……却让星为你而燃。”

  槐树下,陈九耗尽了所有力气,倚靠着粗糙的树干,缓缓闭上了眼。

  他的生命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嘴角却勾起一抹疲惫而满足的浅笑。

  他面向凤清漪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

  “清漪……你看,灯……也是星。”

  话音落下,他沉沉睡去。

  而天穹之上,那条由梦星叶映照而出的虚幻星轨,并未就此消散。

  它像一根坚韧无比的发光引线,一端连接着匠墟,另一端则穿透了层层虚空,径直射向了天道也无法完全掌控的、那片真正无垠的黑暗尽头,仿佛在黑暗深处锚定了一个未知的坐标,又像是在为某种即将跨越虚空而来的存在,标定出一条精准无误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