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不对……这日期-《小姐,账本中藏得诗不对劲》

  喻万春身陨滴翠潭的消息,如同深秋最后一片倔强的梧桐叶,终究还是在凛冽的寒风中,飘然坠地,正式传遍了汴京的大街小巷。

  朝堂之上,夏景帝的追赠和厚葬旨意,为这位曾经炙手可热的年轻重臣划上了一个看似风光,实则仓促的句号。

  不少与喻万春有过交往、钦佩其才学与风骨的官员,闻讯后不免唏嘘叹息。

  “喻文贞公之才,世所罕见。漕运积弊百年,唯他敢以雷霆手段革之,其智其勇,令人叹服。可惜,天不假年……”

  一位清流老臣在私底下如此感慨,言语间充满了惋惜。

  喻万春在经义策论、格物实务上的才华,尤其是他那手改良漕船、提出“水密隔舱”的奇思妙想,确实折服了不少人。

  然而,与这些“外系才名”的叹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潜藏在暗处的汹涌暗流。

  那些被喻万春新政触动了根本利益的漕运旧党、盘踞在漕运线上的贪官污吏、以及与之勾结的沿河豪强,在确认喻万春的死讯后,几乎要弹冠相庆!

  “嘿!姓喻的到底还是死了!”

  “让他狂!让他改!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下报应来了吧?”

  “没了这根搅屎棍,这漕运上下,总算能松快松快了!”

  “听说是因为测试新船,遇到天灾?哼,真是老天开眼!”

  “我听说似乎有内情……”

  “管他呢,反正人是没了!”

  这些窃窃私语在私密的宴席、昏暗的船舱、乃至某些官员的后宅中流传,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快意。

  喻万春的死,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拔掉了一颗眼中钉,更意味着他们赖以生存的旧秩序有望恢复,那条流淌着金银的灰色漕运链条,似乎又可以畅通无阻了。

  而与这些人的欢欣鼓舞截然相反,在运河码头,在漕船之上,在那些依靠漕运为生的底层漕工、纤夫、搬运工中间,却弥漫着一股真实的、沉痛的悲意。

  “喻大人……怎么就没了呢?”

  “他是个好官啊!他来了以后,那些克扣工钱、欺压咱们的漕霸,确实收敛了不少……”

  “他还说要改良漕船,让咱们行船更安全……那‘水密隔舱’,听说真能救命……”

  “老天爷不长眼啊!怎么就让这样的好官遭了难!”

  这些最底层的劳动者,或许不懂朝堂争斗,但他们最能直观地感受到,喻万春的新政是否真的对他们有利。

  尽管新政推行时间不长,阻力重重,但喻万春雷厉风行处置的几个典型案例,以及他切实关注漕工生存状况的态度,让这些沉默的大多数,心中燃起了微弱的希望之火。

  如今,这火焰刚刚点燃,却骤然熄灭,怎能不让他们感到悲痛与茫然?

  在这悲喜交织、明暗分明的舆论场中,有一个人的心情尤为复杂。

  城西,一间不起眼的书铺后院。

  赵清波手持一卷旧书,听着街上关于喻万春死讯的议论,眉头微微蹙起。

  来京数日,他已经确定了,漕运司特使就是他的好友喻万春。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多日前,万人空巷、争相目睹喻万春风采的场景。

  而且他与喻万春相交甚好,那个青衫磊落、目光沉静的年轻人,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那般人物,竟如此轻易地就陨落了?

  “滴翠潭试航……遇风雷……坠河……”赵清波低声重复着外界流传的说法。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让他觉得此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他放下书卷,走到窗边的案几前。

  案上,摆放着他日常用以推演、静心的几枚古朴铜钱。

  他净手,凝神,将心中关于喻万春的种种信息摒除杂念,只留下一个清晰的意念,卜问喻万春之生死轨迹。

  铜钱在龟甲中摇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随后被郑重地掷于案上。

  一次,两次,三次……

  卦象渐成。

  赵清波仔细端详着卦爻,眼神从最初的平静,逐渐变得凝重,最终化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与困惑。

  “死门洞开,幽冥之气缠绕……这……这分明是身死道消之象!”他喃喃自语,卦象清晰地指向一个结果:喻万春,确实已经死了!

  气息断绝,命火已熄,绝非假死或隐匿。

  这一点,与他听闻的消息吻合。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象征命轨流转、时间印记的特定爻位上时,眉头却紧紧锁死。

  “不对……这日期……”他掐指细算,脸色越来越古怪,“卦象显示其命星陨落之期,并非近日!其气机断绝之时,远在……远在数月之前?甚至更早?这……这怎么可能?!”

  月余之前,喻万春还在汴京城中活跃,还在主持漕运司事务,进行着漕运改革!

  怎会气机早已断绝?

  卦象显示他早已是“死人”,可现实中的喻万春,直到几天前才“遇难”?

  时间对不上!

  完全对不上!

  这种矛盾,超出了赵清波以往的认知。

  他精通卜筮星象,深知天道运行自有其规律,命轨虽可模糊,但生死大限、气机始终,在卦象上应是清晰无疑的。

  出现如此巨大的时间偏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

  赵清波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除非,喻万春此人,本身的存在,就违背了某种常理?

  或者,他的卦象之术本就不对!

  他想起了那日喻万春与众不同的气质,那种仿佛游离于此方天地之外的疏离感……

  “莫非此人身负异数?所以命轨紊乱,生死之期竟与现世产生了如此悖逆?”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闯入赵清波的脑海。

  他摇了摇头,但卦象上那清晰却又矛盾的时间印记,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横亘在他心中。

  喻万春,你到底是死了,还是……以另一种方式,脱离了这片天地的束缚?

  赵清波收起铜钱,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第一次感到自己所学的玄理,在某个无法理解的存在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而喻万春这个名字,连同这诡异的卦象,让他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