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残图之谜,入宫之抉-《渊骨焚天录》

  仇恨的烈焰,在长夜中沉淀为刺骨的寒冰。

  次日清晨,沈独步眼中的血丝未褪,但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只是那份冷静之下,多了一种不惜代价的决绝。

  他将那几本罪证累累的账本推到一旁,将那张从寒铁箱底一并得来的残缺兽皮地图,摊在了石桌中央。

  陆冥凝神看去,那是一张绘制得极为精准的宫城布防图,亭台楼阁,巡逻路线,乃至暗哨的位置都一一标注。然而,在地图一角,一个名为“静思殿”的偏僻宫殿,被朱砂画上了一个重重的圆圈。

  “静思殿……”沈独步的手指轻轻点在那个名字上,眉头微蹙,“我年幼时常随父亲入宫,记得此地早已荒废多年,杂草丛生,连宫里的内侍都绕着走。应无咎为何会特意将它标出?”

  他抬起眼,看向陆冥和角落里的夜隼,声音低沉:

  “三种可能。其一,这是他与宫中某个秘密人物的联络点,甚至可能就是赤骨教的探子。其二,那里藏着他的某个重要后手,比如财富,或者另一条退路。其三,这是一个他刻意布下的陷阱,等着某个自以为是的敌人一头撞进去。”

  沈独步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张地图,语气愈发凝重:“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一件事——应无咎在皇宫内的渗透,比我们想象的,甚至比外界传闻的,还要深得多。”

  他说着,将那几本账本重新拉回桌子中央,与地图并列。

  “我们现在,手握能置他于死地的铁证。”沈独步的声音无比严肃,像是在对两人进行最后的战略陈述,“但同时,我们也是整个天启城里,最见不得光的人。想凭我们三个,赤手空拳地去扳倒一棵在朝堂上盘踞了十年的参天大树,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的手指缓缓移动,越过账本,越过地图,最终指向了皇宫的方向。

  “整个天启城,放眼望去,唯一有动机、有能力、也有立场与我们合作的,只有一个人——二公主,姬瑶月。”

  “她有皇室的大义名分,是我们引爆这份证据唯一合法的平台。她如今内外交困,被应无咎逼到了悬崖边上,急需一把来自外部的、不属于朝堂任何派系的锋利刀刃。而我们,则需要一个能站在阳光下的名分,一个能将这把刀递到应无咎咽喉前的机会。”

  分析清晰,逻辑缜密,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沈独步说完,却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陆冥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但,这也是一场豪赌。我们是在向一头被困的母狮展示我们的獠牙。她可能会为了求生而接纳我们,也可能会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将我们当作献给应无咎的投名状,以换取片刻的喘息。”

  “陆冥,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陆冥静静地听着。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鸦巢里那个因偷窃馒头而被活活打死的孩童,浮现出黑石镇那些被抽走魂魄、沦为活尸的镇民,浮现出听风茶楼外被挑断手筋脚筋、在血泊中哀嚎的黑鼠帮众。

  最终,这些惨烈的画面,都与他记忆深处,那场焚尽了整个村庄的冲天火光重叠在了一起。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而坚定。

  “我早已没有回头路。”

  决心已下。

  当夜色再次笼罩鸦巢,沈独步将跛脚的陈伯请到了院中。

  他将一个看似普通的食盒递到老人手中。食盒是寻常的竹编,里面装着几样简单的家常菜肴,散发着温热的香气。

  “陈伯,”沈独步叮嘱道,“明日,您只需想办法,将这食盒送到宫中浣衣局,一个名叫‘秋姑’的老宫女手中。什么都不必说,放下便走。”

  陈伯郑重地点了点头,接过食盒,转身融入黑暗。

  陆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道尽头,他知道,那看似普通的食盒夹层里,藏着一张极薄的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六个字。

  “沈氏孤狼,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