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潼关试剑-《铁血冉闵,魂定中原》

  二月初二的寒风,依旧如刀锋般刮过潼关外的黄土塬。龙抬头之日,天地间却未见丝毫春意,唯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将残冬的肃杀牢牢锁在这片兵家必争之地。王猛的商队沿着泥泞不堪、时而冰冻时而翻浆的官道艰难前行,车轮每每陷入冻土融化的泥淖,都需要众人合力推搡方能脱困,骡马喘着粗重的白气,步履维艰。沿途的景象愈发触目惊心:废弃的烽燧如同被折断的骸骨,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原上;焦黑的驿站残骸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的冲突与劫掠;偶尔可见路旁倒毙、已被野兽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穿着混杂的衣甲,分不清是兵是民,无声地警示着这片土地的残酷与生命的脆弱。

  远远地,潼关的轮廓如同匍匐在山河之间的巨兽,出现在地平线上。关城依险峻山势而建,雄踞黄河拐弯之处,墙高堑深,在阴霾下更显狰狞雄伟,气势逼人。关墙上旗帜飘扬,虽看不清具体番号,但那密集的巡哨身影和阳光下偶尔反射的兵刃寒光,无不昭示着守备的森严与紧张。这里是从东方进入关中的最后一道,也是最险要的一道门户。

  “天下第一关,名不虚传。”王猛勒住马,低声对身旁的赵译官道,眼神中却无惧意,只有冷静的审视和评估。“留意关前营垒布局,巡哨换防的间隔,还有……仔细观察氐人与羌人守军的区域划分、服饰差异、相互关系。”他需要抓住一切细节。

  赵译官默默点头,将王猛的指示牢记于心。顾恺之则早已打开画板,用冻得发红却稳定的手指,快速勾勒着关隘的远景、山势走向、周边地形以及关前营寨的布局,他的笔触精准而富有层次,不仅记录地貌,更将那种肃杀压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氛围渲染于纸上。

  商队在距离关城数里外指定的、由氐秦兵士把守的驿馆停下。此处已是人满为患,汗臭、牲口味、焦躁不安的情绪与冰冷的空气混杂在一起。流民蜷缩在角落,眼神麻木;商旅则焦虑地等待着盘查,低声交换着对时局的担忧和行贿的门道;偶尔有押送物资的军吏呼喝而过,引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和谄媚的避让。把守驿馆的士兵以氐人为主,态度粗暴,检查过往人等的行李货物时动作蛮横,索要“好处”几乎是公开的、不容商量的规矩。

  王猛沉稳地指挥伙计们将车辆停好,让赵译官携重金前去打点驿馆的氐人小头目,办理登记,打探消息。他自己则与顾恺之找了个相对僻静、却能观察全局的角落坐下,看似休息,实则锐利的目光早已如同鹰隼般扫过全场。他注意到,虽然氐人士兵占据主导地位,态度骄横,但几名负责维持秩序的低级军官中夹杂着羌人面孔,彼此间交流甚少,甚至眼神对接时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戒备,各自管辖着自己的区域。“苻健用姚弋仲的人参与防务,却又不敢让其独掌核心关隘或与之混编,这同盟,脆如薄冰,互信堪忧。”王猛心中暗忖,这与他之前的判断相符。

  等待了近两个时辰,在赵译官的银钱开路下,终于轮到了王猛的商队接受初步检查。负责检查的是一名面色黝黑、眼神凶狠、带着一道刀疤的氐人队长帅。王猛上前,递上伪造的路引与河内郡的文书,脸上堆起商贾特有的圆滑与谦卑笑容:“军爷辛苦,小号自河内来,往长安贩些绸缎,讨口饭吃。一点心意,给军爷和兄弟们打酒驱寒。”说着,不动声色地塞过去一小锭银子。

  那队率掂量了一下银子,脸色稍霁,瞥了一眼文书,又上下打量着王猛,目光最终落在顾恺之背着的画板上,带着审视:“那是什么玩意儿?打开看看!”

  “回军爷,”王猛从容应答,示意顾恺之打开画板,“这是小店用来记录货品样式、沿途新奇见闻的画板,方便与主顾洽谈时展示,也好记下路途艰险,回去向东家禀报。”画板上是几幅沿途的风景素描和货物图样,笔法精良,却并无任何敏感或军事内容。

  队长粗粗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名堂,挥手让士兵们开始检查货物。士兵们逐一翻开绸缎箱,用刀鞘甚至长矛捅刺,检查是否夹带兵器或违禁品。王猛的心微微提起,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带着商人式的讨好笑容。他带来的货物经过精心设计,表层是货真价实的上等绸缎,夹层则巧妙地隐藏着测绘工具、特殊颜料以及那批在洛阳赶制的“问题灯笼”。

  检查似乎顺利,银子起到了作用,士兵们的检查不算特别细致。然而,当一名士兵翻到箱底,扯出那卷用锦缎精心包裹、作为“压箱底”高档货的丝绸时,异变陡生!那队率随手展开想看看成色,质地柔滑的丝绸上,用暗纹织就的精美图案在光线下显现——正是《诗经》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铭文!

  那队率虽不甚通汉文,但这句宣扬天下一统、帝王权威的诗句太过着名,他隐约觉出其意味非同一般,绝非普通商货应有。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抖动着丝绸,厉声喝问王猛,眼神变得凶狠:“这上面织的什么?说!是不是暗通款曲之物?!”话音未落,周围几名士兵已“锵”地一声手按刀柄,目光如炬般锁定了王猛一行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空气瞬间凝固。赵译官和顾恺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这要是被坐实,顷刻间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千钧一发之际,王猛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上前一步,笑容愈发恳切自然,压低声音,带着一副“您有所不知”的神秘表情道:“军爷息怒!您有所不知,这是江南建康城那边时兴的‘吉语纹’,专用来进献贵人,图个吉利口彩!您看这盘旋的云纹,寓意‘紫气东来’、‘步步高升’,这字嘛,是‘广纳财源,生意通达’!小的们行走四方,就盼着平安顺利,多赚些银钱,也好多多孝敬诸位军爷不是?这要是犯了忌讳,小的们哪敢往长安带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从袖中又滑出几锭更大的雪花银,不着痕迹地塞入队率手中,同时手指巧妙地引导他去看那些辅助的、看似吉祥的云纹图案。

  入手沉甸甸的银锭,王猛那毫无破绽的、纯粹一副精明商人唯利是图模样的脸和解释,以及丝绸上确实精美的织工和看似吉祥的辅助云纹,让队率的疑虑迅速消散。是啊,这些南边的商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