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庄园(3)-《他即是帝国》

  格里高利双手叉着腰,背靠在厚重的石墙,闭眼,冥想了起来。

  在混乱中理清思绪,没有未知带来的恐惧不安。

  外界的嘈杂像尖锐的利刃将他的宁静划破了。

  树木们迎着风摇晃,像被风暴侵袭,枝叶好像在狂风中肆意飘动乱响。

  即使他们在房间内还可以听到。

  并且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那简直是魔鬼正在用利爪拼命撕碎这里。

  冰冷的东西顺着脊背爬上了后颈。

  格里高利猛地从思绪中被拉回。

  他的双眼瞬间睁开,他看了一眼刚才进来的门,呼了口气,接着便不带丝毫犹豫大步冲进了走廊。

  普拉秋斯站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手指刚刚搭上门把手,便听到了格里高利的喊声。

  “快回来!”

  阵阵回音,仿佛还有好几个和他一样的格里高利在同时呼喊。

  格里高利已经在尽量压低声音,但语气还是紧绷着。

  普拉秋斯果断松开了手。

  “怎么了?”

  普拉秋斯快步走了回来。

  格里高利看着普拉秋斯,很焦躁的语气说道:“太奇怪了,一切都太奇怪了,这种行为太冒险了,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最起码,我们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想想对策!”

  听着格里高利费力地解释,普拉秋斯心里确实有所不甘,但他还是更愿意考虑自己的生命。

  他默默点了点头。

  格里高利紧握着他的手,力度大到让他发痛。

  他和格里高利走回了大厅。

  他们冲向那个刚刚进来的门。

  可就在一瞬间,门却被人推开了。

  两个人缓缓向后退去。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外面两个人影像是从黑暗中凭空冒出的幽灵,瞬间出现在门前。

  两个人被吓得愣在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

  紧接着,他们看着这两个黑色的人影缓缓走进这个大厅。

  逆着光,一进门,光线就在这两个人身上分出清晰的界限,将他们的面容也勾勒出来。

  乌黑的高顶熊皮帽、笔挺的黑色制服、锃亮的披风铜纽扣和长筒皮靴。

  是两名骑兵。

  但他们现在的神态和动作比之前看起来更加可怕了,紧盯着他们。

  他们的皮肤白皙,身高最起码比他们高了一个头。

  他们两手端着步枪,正用步枪上长钉一样锋利的刺刀对准了他们。

  “跑!”

  普拉秋斯大喊,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向后跑去。

  不等他们反应,站在门口的两名士兵就已经野兽一样朝他们直扑过来。

  两孩子在这两训练有素的士兵面前多么弱小。

  没跑出去两步,他们只感觉躯干一阵强烈的震动和冲击。

  他们被枪托打倒在地了。

  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即使被砸倒在地,还是拼命着手脚并用站了起来。

  可不等他们站稳,一言不发的两名士兵就粗暴地将他们按跪在地上,反剪双手。

  他们根本使不上力了。

  “你们是谁?这是哪?”普拉秋斯咬了咬牙,问道。

  士兵没有回答,只是拽着他们的衣领让他们站起来。

  他们用力挣扎了几下,可都是徒劳。

  两个人用不甘的眼神看着对方,也看着自己被这两名士兵押着出去。

  他们被押着穿过外面的鹅卵石路。

  这两名士兵背着枪,一人押送一个人。

  拐了一个大弯后,普拉秋斯看到一些新的人也出现了。

  绕到一侧,有许多穿着家仆制服的年轻人,他们一般是排成一个队朝一个地方走,也有在他们面前经过。

  还有一些人可能是园丁。

  因为他们有的搬梯子爬到树上,有的蹲趴下身修剪灌木和荆棘。

  不过没多少人理会他们。

  就这样,他们被带到了城堡的正大门前,10米高,门口两侧都各站着一名持枪的卫兵,和押送他们的士兵是一个样子的。

  枪管抵在后腰的触感让普拉秋斯不得不挺直脊背,他们走过这大理石拱形门,眼前却还有一道雕花橡木内门。

  门板上用金漆描绘着狩猎场景,箭矢正刺进一头白鹿的眼睛。

  骑兵上前打开了门。

  高高的天花板下,好几盏巨大的华丽的水晶吊灯像倒悬的冰川折射着他们。

  他的靴子一下陷进三指厚的毛茸茸的地毯,织金线勾勒的花纹在脚下微微发颤。

  “别停。”骑兵的呵斥在拱廊里撞出回音。

  这里面的空间超过15米高,踏过门口厚厚的大地毯后,他们的靴子便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们被驱赶着穿过主厅,两侧雕刻着旋转花纹的白石柱上缠绕着镀金葡萄藤。

  到第7根柱子时,普拉秋斯还发现藤蔓间藏着个小雕像。

  一个持弓的小天使,而手中雕刻而成的箭镞正对着来访者的咽喉。

  墙上的肖像画框都镶着浮雕。

  有位戴珍珠项链的贵妇一样的人用颜料凝固的目光追随着他们。

  内门廊比外门还要宽阔,地上铺着黑白两色大理石,每块都打磨得像镜子般光亮。

  在此之前,他们未进入过如此华丽的房间。

  他们看到自己的倒影在其中碎成无数片,又被他们自己的脚步搅乱。

  左侧的镀金座钟突然报时,钟摆晃动

  11点整了。

  两人被带到一个木制楼梯前。

  他们在楼梯前停下。

  实木主楼梯的每一级都包着黄铜防滑条,被磨得发亮。

  每隔五步,这扶手栏杆上就立着个鹰隼雕像,铸铁的爪子紧紧扣住橡木栏杆。

  二楼走廊长得望不到头,两侧对称排列着雕花木门有扇门虚掩着,飘出雪茄和皮革的气味。

  另一扇门前倒着瓶喝了一半的香槟。

  骑兵突然用枪管拨开他的肩膀:“注意看路!”

  他才发现自己差点撞上摆在走廊中央的瓷器柜。

  里面陈列着的,是十二只釉色各异的茶杯。

  普拉秋斯听见这两个士兵还相互低声喃喃。

  可声音太小了,而且是自己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的内心也跟着焦躁起来。

  到同样宽敞奢华的城堡二楼。

  一队穿着黑白制服的年轻貌美的女仆整齐从他们面前走过,手上端着盘子。

  然而,两个人此时根本来不及和这些大姐姐问好。

  他们只能一直狼狈被这些士兵把持着向前走。

  他们穿过一处狭长的走廊、数不清的各类房间、各种墙壁饰物,来到一个房间外。

  房门紧闭着。

  一名士兵将普拉秋斯他推到了负责押送的格里高利的士兵旁,接着自己上前用手敲了敲门。

  开口就是极为恭敬的语气:“管家大人,有紧急事情,我们刚才在下面抓到两个闯入者!我们已经将他们押到这里了……”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门内也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回应。

  “进来。”

  门开了。

  他们看到,那个熟悉的矮小的身影就坐在车间中央的高背椅上。

  并且走近后,他比远看时更加苍老,皮肤如同干枯的羊皮纸,眼睛比较大,还有巨大的鹰钩鼻,薄薄的嘴唇也被嘴边的胡须挡住了。

  身上披着的那件厚实的酒红色披风被他们两人一眼认出来。

  这几乎是童话故事里的矮人。

  因为他的身高看起来只有1.5米,而他们身高都有1.7米。

  这个房间和其他华丽的房间一样,四周摆放着各种精美的家具和装饰品,墙上挂着一幅幅梦幻的油画,铺着柔软华丽的地毯,以及一张被帘子遮起来的大床。

  “管家大人,就是刚才我们抓到了这两个身份不明的闯入者。”

  刚才负责押送普拉秋斯的士兵再次恭敬地重复道。

  壁炉里的火焰燃烧着。

  “你们?跪下。”

  管家开口,声音不大。

  两名士兵压着他们的肩膀,那些手很是用力,几乎是想掐断他们的脖子,强迫他们跪在这厚实的地毯上。

  管家从椅子上下来。

  即使站直了,即使普拉秋斯是被人压着跪在地上,他也比普拉秋斯的头高不了多少。

  他踱步来到他们面前。

  “你们从哪来?”他微微低着头问。

  格里高利喉咙有些干涩:“我们……因为钟。”

  “钟?”

  “我是问你们为什么会到我们这里?”

  格里高利支支吾吾,居然忘记要说什么了。

  普拉秋斯本想沉默,但眼前的事情告诉他不能坐以待毙了。

  他忍不住了,突然身子直起来。

  “我可以说。”

  管家来到他面前,正视着他:“说吧。”

  普拉秋斯内心挣扎之下,还是开口:“是这样的,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们知道我们原本是在河边看一座钟,我们只是好奇想去看看……”

  他声音很是坚定:“谁能想到,我们突然到了这!可能和那钟有关吧。”

  管家认真听了一遍他的话,眉头微皱:“你是说钟?什么东西?以为这样的借口就能骗过我,不要侮辱我。”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愤怒。

  格里高利连忙续着说道:“真的是这样啊!我们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你们的麦田里,我们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地方,我们没恶意……”

  他语速很快,生怕对方不相信他们。

  管家沉默不语,一直盯着他们看了很久。

  他复杂的眼神在两人脸上来回游走,让他们心里直发毛。

  “我们是学生,来自莫斯科。”

  普拉秋斯低声说道。

  “虽然你的样子很奇怪,他们也莫名其妙的,但是你也说俄语,你应该也是俄罗斯人吧……”

  听完这些话,那管家背对着他们走了两三步,又开始抬头大笑起来,音调忽高忽低的。

  笑完,便摇摇头。

  过了一会,管家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微微颤抖着,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是俄罗斯人?你们知道这个城堡是什么地方吗?”

  管家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他们严肃地问道:“这不是什么可以随便闯入的地方,你们的到来可以说已经触犯了这里的规矩,要不是今天我提前得知是个特殊的日子,你们知道你们会怎么样吗?”

  被突然这么对待,但是他们好像又不约而同想起了什么。

  虽然跪在原地,可也是在管家面前低声谈了起来。

  管家似乎被他们的行为震惊到了,他就这么呆呆看着眼前的事。

  “有这种荒唐的事吗?我认真问。”格里高利说。

  “应该是不可能的……我想我知道是什么了。”普拉秋斯说完,还特意叮嘱了一句:“你也不用怕。”

  “你们在说什么?”管家语气有些不满。

  格里高利却是在原地缓缓站了起来。

  “干什么?跪下。”

  管家已经变得有些气愤了。

  后面那两名士兵“唰”的把步枪从背上取下,尖尖的刺刀对准了他们。

  “好的,这位管家先生,我承认,你们太真实了,这些花费了很多钱吧,让我都有些心疼你们,但我们就是不满意。”格里高利阴阳怪气说。

  “你们难道疯了?你们这是……”管家话音未落,普拉秋斯也已经从地上缓缓站起,同时打断了他的话。

  “也够了,我们倒霉,落入了你们的圈套,可以结束了吧?”

  普拉秋斯转着头,仔细看了一眼周围。

  但是他预想中的并没有发生。

  他根本不相信,哪有什么另一个世界?

  这让他甚至无法共情刚才在麦田的自己。

  普拉秋斯突然上前,走到管家面前。

  在管家前,他是显得如此高,他用一种咄咄逼人的语气指着他的大鼻子说道:“我承认你们投入很多,但这一切都够了,这太过分了,你们应该清楚,粗暴对待那些和我们一样的倒霉人一不小心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还有你,你演技的确很好,但我想到你浑厚的嗓音,想到你的身高,猜的没错的话,你是侏儒吧!”

  话音刚落,管家刚想喊些什么。

  普拉秋斯直接两只手搭了过去,刚触碰到他的脸。

  普拉秋斯忍不住说道:“质感太真实了吧……”

  下一刻,两名士兵就来到普拉秋斯两旁,将他一把拉翻在地,仰面朝天。

  一个士兵也用刺刀对准了格里高利,大吼一声:“跪下!”

  “你们不能这么粗暴对待我们!”

  普拉秋斯的语气不满:“你们都是怎么弄的?我又猜的没错的话,这房间里的那些花瓶和灯都藏着摄像头吧!我们还要去学校呢。”

  “对!”格里高利大声喊道,“放我们回去!”

  管家用手指着他发抖。

  “我要见主办方……”他话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士兵狠狠用枪托在胸前打了一下,咳嗽着倒在地上仰面朝天。

  在地上的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那眼神变得害怕了。

  士兵正要继续打,管家一声呵斥也制止了他们。

  两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起来。”

  管家声音还是那么低沉浑厚。

  两个人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翻起身,管家对他们一声呵斥:“我让你们站起来了吗?跪着。”

  没办法,他们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有刺痛感,只能妥协。

  管家又把刚才他的问题问了一遍。

  普拉秋斯和格里高利很难堪地摇摇头。

  他们只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这个城堡,这个庄园,是皇室的领地。”

  管家缓缓说道:“这里有悠久的历史,我作为一个矮人,靠努力一步步来到管家的位置,多么不容易啊……伟大的主啊,你们却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闯了进来?”

  说到最后,他甚至按耐不住用力挥动了双臂。

  普拉秋斯眼珠转了一圈。

  他配合着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真不是故意,只要您能告诉我们怎么离开这,我们马上就走。”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没时间了。”管家淡淡回答道。

  “这是什么意思?”格里高利说。

  管家冷笑了一声,不愿再听他们的话:“离开?没那么简单,没弄清楚你们的身份和目的前,别想离开这里一步,说不定,你们和那些游荡在半岛上的匪徒是一样的。”

  随后他果断背过身去,挥了挥手。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很大的力度又从他们的肩膀处传来了。

  “你们要干什么?嘿!没听清我们的话吗?”

  普拉秋斯忍不住大喊,但他们的身体还是被控制住。

  两个人只好看着自己被他们从房间里拖出来,然后押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口。

  打开门,两个人被用力踹了进来。

  “你们就先在这里待着,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你们的行为。”

  管家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说完,便来到一边:“你们留在这看好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我去休息了,养好精神了再来查一下……”

  随后径直离开了。

  两名士兵也留在门口看着他们。

  普拉秋斯和格里高利靠在墙角。

  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他们只能默默地祈祷:赶紧逃离这个诡异的世界吧!他们经不起天天这么折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的气氛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两人坐在角落里,他们的身体因长时间僵持而变得麻木。

  大脑却一直在飞速运转。

  他们不断地回忆着从进入这里以来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想出离开的方法。

  然而他们绝望发现,没任何收获。

  他们想到了一个荒诞但不得不忽视的可能。

  这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了,是另一个新的世界?

  他们因为意外来到这。

  这个世界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