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淡定-《大秦:垫底县令摆烂,不修长城》

  二牛推门进来时,沈砚正把最后一份修正账册压进铁匣。

  他没抬头,只问:“有事?”

  “郡守府的人到了。”

  二牛声音压着,“走侧门,说有‘紧要话’传给大人。”

  沈砚合上铁锁,吹了吹锁孔里的灰:“人呢?”

  “在前堂坐着,茶都凉了还没动。”

  “哦。”沈砚起身,顺手抓了件外袍披上,连扣子都没系,“不换官服了,就这身见他。”

  前堂的门槛刚跨过一半,使者便站了起来,脸上挤着笑,眼里却透着冷意。

  “沈县令昨夜辛苦,竟还在忙公事?”

  “活干不完,觉自然睡不香。”

  沈砚径直走到主位坐下,“贵使从郡城来,雪化得早吧?路上泥泞,不容易。”

  对方一愣,原准备好的威风卡在喉咙里,只好讪讪道:“还……还好,尚可通行。”

  “那就好。”

  沈砚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口,“既然来了,喝口热茶再谈也不迟。”

  使者没接茶,反而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本官奉赵郡守之命,特来传谕:新安若此次考核仍垫底,沈县令不仅官职难保,更将发配北境修长城!且全县百姓,也将因‘治理无方’受牵连,赋税加倍,徭役翻番!”

  他说完,目光紧盯沈砚,等着看对方脸色发白、慌忙求饶。

  可沈砚只是放下茶碗,慢条斯理地说:“哦,然后呢?”

  “你……你不害怕?”

  “怕什么?”

  沈砚抬眼,“我种我的地,修我的渠,百姓喝干净水、烧暖和柴,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朝廷派御史来,是查实情的,不是听吓唬的。”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角:“赵郡守这话,与其说是警告我,不如说是怕新安变好。毕竟,一个常年垫底的县突然翻身,打脸的可不是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使者僵在原地,茶碗冒着热气,没人再搭理他。

  后堂灯芯刚剪过,火苗跳了一下。

  周墨坐在案边,手里捏着笔,欲言又止。

  林阿禾站在角落,手指无意识抠着袖口布线。

  沈砚走进来,扫了一眼两人:“都听见了?”

  周墨点头:“这话说得狠,是要逼我们乱阵脚。”

  “不止。”

  林阿禾低声道,“他提百姓遭殃……是冲着民心来的。万一有人信了,怕加税怕征役,到时候御史一问,答不出好话……”

  沈砚笑了:“那就让他问去。”

  他拉开柜门,抽出三份名单摊在桌上。

  “这是领过抗寒麦种的农户,一百三十七户。”

  “这是靠净水筒治好腹泻的病患,九十三人。”

  “这是参与修渠记工分的村民,二百零一人。”

  他点着名单:“这些人,哪个不是自己挣来的安稳?他们不说实话,谁信?官威能压一时,能压住两百多人张嘴?”

  周墨眼神渐定。

  沈砚看向林阿禾:“你母亲今早已经服药,苏青芜亲去送的,还改了灶台通风口。她喘得轻了,今晚就能下炕吃饭。”

  林阿禾猛地抬头。

  “你不用再想东想西。”

  沈砚语气平缓,“你跟的是实事,不是某个人的脸色。赵承业能给你什么?一句空话,就能让你娘多活十年?”

  林阿禾嘴唇动了动,终是低头:“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

  沈砚拍桌,“从现在起,咱们不怕他们盯着,就怕他们看不见。越透明,越硬气。”

  他转身走向墙边,取下挂着的新安地形图,铺在长案上。

  “听好了,我们不做申辩文书,不递请愿状,不搞半句虚的。”

  他拿起炭笔,在图上画出第一条线:“这是北坡水渠,三十丈长,五村受益,每一块石板都有村民名字刻在下面。”

  第二条线:“这是净水筒分布点,七处取水,每日巡查记录张贴在村口,谁家孩子喝了拉肚子,当场登记,三天回访。”

  第三条线:“这是梯田试点,三十八亩抗寒大麦已出苗,楚墨带着人在边上搭了棚,日夜有人守。”

  他把笔往桌上一扔:“御史来了,带他走这三条路。每一步,都有人证;每一处,都有物证。他要是还说我们垫底,那就是睁眼说瞎话!”

  周墨眼睛亮了:“您是说……用实绩堵他们的嘴?”

  “对。”

  沈砚冷笑,“他们爱玩虚的,我们就拿实的砸。他们放狠话,我们就晒进度。让他们知道,新安不是谁一句话就能摁下去的。”

  他转向林阿禾:“你现在就出发,六个村再跑一遍。不是教他们怎么答,是告诉他们,你们活得怎么样,自己最清楚。别怕说,更别瞒。”

  林阿禾重重点头:“我这就去。”

  “等等。”

  沈砚又叫住他,“带上最新一批徽墨酥,每村留十块。不是贿赂,是谢礼。他们帮我们做事,就得吃得上点心。”

  林阿禾接过食盒,脚步比来时稳得多。

  沈砚又对周墨道:“从今天起,每日辰时,各村协理员报一次民生简讯。你负责汇总,挂在前堂公示栏。”

  “贴挂在外面?”

  “对,就挂在衙门口。”

  沈砚道,“让所有人看见,我们在阳光下做事,不怕任何人盯着看。”

  周墨终于笑了:“您这招……比写一百篇申辩都管用。”

  “那当然。”

  沈砚活动了下手腕,“我沈砚治县,靠的不是嘴皮子,是芋艿干、净水筒、还有那一亩亩返青的麦田。”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晨光斜照进来,落在那张地形图上,三条黑线清晰分明。

  “他们想用一句话吓倒我们?”

  “那就看看,是谁先绷不住。”

  午后,第一份简讯送来。

  【东岭村·卫生协理李二丫报】

  今日巡查:三户换炭层,两户补竹管,无新增腹泻。

  孩童误食炭粉事件已闭环处理,家长签署《使用须知》并按手印。

  净水点秩序良好,排队取水者十二人,最长等候时间一刻钟。

  沈砚看完,直接批了“存档,公示”。

  周墨接过,准备去誊抄。

  “等等。”沈砚又道,“把‘闭环处理’四个字划掉,改成‘已解决’。老百姓不认官话,咱也别装。”

  周墨应声改过,拿着简讯往外走。

  沈砚坐回案前,翻开昨日未批完的文书。

  笔尖蘸墨,刚要落下,忽然停住。

  他想起什么,起身走到柜前,取出一份村民健康日报。

  竹页整齐,字迹工整,日期标得清清楚楚。

  他走到前堂,亲手将这竹简挂在公示栏最上方。

  底下已有几份昨日的记录:拾柴队工分表、药铺药材出入账、净水筒维护日志。

  他退后一步,看了看。

  但他没再说话,转身回了后堂。

  油灯重新点亮,他继续批阅文书。

  笔尖沙沙作响,像春蚕啃叶。

  院外传来脚步声,是周墨回来复命。

  “公示完了。”

  “没人围观?”

  “有。”

  “说了什么?”

  “李老根说,这告示好,比祠堂族谱还让人安心。”

  沈砚没抬头,只应了一句:“那就天天挂。”

  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吹了吹墨迹,将文书归档。

  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一块徽墨酥,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有点甜,有点松烟香。

  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正要再咬一口,门外急促脚步逼近。

  林阿禾冲了进来,手里攥着木牍,额角冒汗。

  “大人!北岭村刚传来消息——”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眼睛死死盯着沈砚手中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