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桃花落,意识散-《恰如那月映重逢》

  我好心疼。

  心疼得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十六岁那个桃花纷飞的午后,从一开始就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她分毫。

  可是钟粒玥呢?

  那个已经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妻子,那个背后站着钟家和某种更可怕势力的女人。

  我不能。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沙子,最终只能挤出一句

  “粒玥她……是个好女孩,我不能辜负她。”

  所以,我选择辜负了你。

  江落看着我,那眼神空荡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我想伸手拉住她,想喊她的名字,但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声音也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音节。

  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有个地方,也跟着彻底死去了。

  我以为这就是结局了。

  我和江落,有缘无分,各自在痛苦里煎熬。

  但我万万没想到,第二天等来的,是江落的死讯。

  被人发现死在一条偏僻的暗巷里,浑身是伤,是被活活殴打致死的。

  谁干的?

  我像疯了一样去查。

  起初毫无头绪,但渐渐地,一些蛛丝马迹指向了钟家,指向了钟粒玥。更让我心惊的是,在追查的过程中,我隐约发现,钟家背后,似乎和朝中一个权势滔天、手段狠辣的人物“巫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巫槐。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砸进我的心里。

  他是朝廷里唯一一个被确认拥有修仙体质、并且据说已经摸到了一些门道的人。

  地位超然,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

  但他为人阴鸷,手段残酷,凡是对他稍有不满或阻碍他行事的大臣,往往过不了几天就会“意外”身亡或“主动”辞官,消失得无声无息。

  就在我焦头烂额,既为江落的死痛苦万分,又为查到的线索心惊胆战时,又一个噩耗传来。

  江煜也死了。而且,是巫槐光明正大地承认,是他派人干的。

  据说江煜死状极其凄惨,他的人头被砍下,用某种恶毒的手段处理过后,送到了他父亲江清义。

  人头送给他父亲?

  这真的是人能干的出来的事吗?

  巫槐,这个名字,果然和他的人一样,充满了不祥和邪恶。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所有的恐惧、顾虑都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我直接对外宣布,我坚决反对巫槐这种惨无人道的行径。同时,我也和父亲摊牌,我要休了钟粒玥。

  父亲震怒,将我关在祠堂里,罚我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膝盖早就失去了知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但我没有屈服。江落的死,江煜的惨状,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良心上。如果这个时候我还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所谓的修仙前途而沉默,我和那些助纣为虐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三天后,我几乎虚脱,但意志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然而,我没等来父亲态度的软化,却等来了钟粒玥叫我过去的消息。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去了。地点是城外一处偏僻的别院。

  在那里,我见到了钟粒玥。

  也见到了,站在她身边,那个穿着一身暗紫色绣着诡异银色纹路长袍、面色苍白、眼神阴冷得像毒蛇一样的男人。

  巫槐。

  他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猛地撞在我胸口,我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坚硬的砖墙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这就是修仙者的力量吗?

  如此轻易,如此冷酷,视人命如草芥。

  我不服。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想冲过去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江家赶尽杀绝?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但我还没站稳,巫槐身后闪出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他们按住我,用特制的、沉甸甸的铁棍,朝着我的双腿,狠狠砸下。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剧痛瞬间吞噬了我所有的意识。

  我惨叫出声,眼前发黑。

  “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人都能得罪。”

  巫槐冰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钟粒玥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心疼和不忍,嘴唇动了动,但在巫槐冷漠的视线下,她终究没敢说出一个字。

  教训?

  仅仅因为我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要打断我的腿?

  我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死死瞪着巫槐,想把他的模样刻进骨头里。

  我的反抗似乎激怒了他,或者,他本来就没打算留我活口。

  “既然这么有骨气,”

  巫槐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那就做成人彘吧。正好,我最近新得了一张有趣的符,需要试试效果。”

  人彘……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个词意味着什么,那几个黑衣人就已经面无表情地压了上来,手里拿着锋利的刀锯。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凌迟般的痛苦和黑暗。

  我失去了手脚,被装进一个特制的瓮里,伤口被撒上药物,痛苦却无比“清醒”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我被关在那处别院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房间里,每天有人定时来“照顾”,确保我不会立刻死去,却也绝对活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

  某一天,我从昏沉中勉强睁开眼,透过房间里唯一一扇高高的小窗,看到外面院子里,那棵曾经开满桃花的桃树,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枯萎了,焦黑的枝干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只绝望的手。

  父亲觉得那棵枯树不吉利,命人把它砍了。

  斧头砍在树干上的声音,闷闷的,一声,又一声。

  “轰隆。”

  桃树倒地的巨响传来时,我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也如同那落地的枯枝败叶一般,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