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明军怎会如此勇猛-《大明词条:朕乃崇祯,千古一帝!》

  归化城旧址以西五十里。(后世呼和浩特和乌兰察布之间。)

  张世泽疲惫的坐在马上,指节在缰绳上勒出青白,掌心黏着干涸的血痂。

  脸上早已被风沙吹成了残石模样,嘴唇干裂到连张嘴都困难,大腿更是僵硬到不能屈膝。

  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张世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为了证明勋贵是大明的脊梁?

  为了回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还是为了陪着那位有千古明君之相的陛下一起成就伟业?

  张世泽也想不明白,就和他带着玄甲骑怒冲五十万大军一般,一口气顶住,便成了。

  连续五昼夜不停的追逐,让三千营的战马鬃毛结满盐霜,每匹河西大马的口涎都拖出三尺长的银丝。

  好在,他终于堵住了一直逃窜的察哈尔部。

  草原荒漠上视线极好。

  仅仅是立于一处高坡之上,便能望到四十里外歪斜的察哈尔王旗。

  张世泽忽然发现自己的铁护臂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是筋肉不受控的痉挛。

  “金主事,咱们终于追上了。”沙哑的嗓音惊起几只秃鹫。

  金铉摘下护颈往地上甩出几滴混着血的汗珠,“是啊,终于追上了,察哈尔也到了强弩之末,看样子是连探马都派不动了。”

  这位兵部主事的眼白布满血丝,五天前还油光水滑的山羊胡如今粘着草屑。

  他比张世泽更难受,好歹张世泽从小还打熬筋骨,体力比他强的多。

  “他们派不动,咱们得派。”张世泽沙哑的念叨了两句,扭头对身后的亲兵叮嘱道,“去找几个还能活动的弟兄,过去探探风。”

  亲兵有气无力的拱拱手,催动战马往后赶去。

  金铉劝阻道,“公爷歇歇吧,他们跑不动了,咱们也跑不动了,就算派了探子,也明天再攻吧。”

  张世泽固执的摇摇头,“不行,要速战速决,咱们的马比他们好,还能扛一波。”

  “得赶紧把察哈尔打服,带着牛羊回北直隶,我担心建奴坐不住。”

  最近两日,他们没少截获逃难而来的蒙古牧人。

  而且获得的信息都出奇的一致,建奴正在从漠南蒙古各部征调战兵,连一些小部族都没能幸免。

  张世泽担心建奴想趁北直隶空虚,再度南下。

  “不会……不会的,陛下刚打破百万,兵威……呼哧……兵威正盛,建奴怎敢南下。”金铉因为一直开口,有些喘不上气来。

  “不能赌啊,眼下京师俱是新军,精锐全在咱们这里,若是建奴大军南下,陛下可就危险了。”

  说罢,张世泽又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个水袋递给金铉,靴跟轻轻磕了磕坐骑。

  这匹御赐的乌骓马往日能驮着重甲奔袭百里,此刻却只是甩了甩秃毛的尾巴。

  “但将士们已经无力作战了!”金铉喝了口水,勉强恢复些体力,手指着身后大军嘶声斥道。

  他们不像女真一样,战马多到可以一骑三马。

  三千营大部分都是一骑一马,临出征前,倪元璐才给他们凑出了一万两千多匹托马挽马之类的。

  一连五天赶路,张世泽害怕把战马累死,大部分时间都是让将士轮流骑乘挽马,保证每匹马都有四个时辰的空闲时间。

  但就算是这样,一万两千匹挽马到现在都死的差不多了,战马也折损了两千多匹。

  剩下的大多没有余力,最多能再冲一战。

  而人更是不堪,五天四夜吃喝拉撒睡全在马上,一个个体力早已透支,这才刚刚停下,大部分人便趴着马睡着了。

  张世泽看在眼里,但他不敢松。

  他怕一旦松掉这口气,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然而金铉说的更符合现实,如果不停歇便战,不说人,光是珍贵的战马都要再跑死数千。

  一时间张世泽陷入两难境地。

  面对金铉的逼问,只能打了个马虎眼,“先等斥候,斥候回来再说,万一察哈尔部更为不堪呢?”

  “那就先让将士们原地休整吧,不能再这样跑了,再跑下去人都要死了!”金铉也退了一步。

  张世泽自无不可。

  随着原地休整的命令传下,趴在马背上的骑兵一个个不受控的摔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借着战马的阴影,大部分人直接原地睡着。

  少部分还有些干粮的,则是干嚼起饼子来。

  而战马都没有了力气,站在原地低头吃草,动都不带动的。

  张世泽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困马乏。

  仅仅一个时辰后,一名斥候便飞马而来。

  “报!”斥候几乎是滚下马背,

  “蒙古人把勒勒车围了三层,但但车轮陷在泥沼里。”年轻人说着突然干呕起来,指缝间漏出几根没消化的草根。

  他们总共就带了十天粮食,本该追击第二天就要断粮了,好在有金铉严格控制,让大军在昨天才断的粮。

  今天已经有人在马粪里找未消化的麦粒吃了。

  金铉强撑着翻身下马,将斥候扶起,“别着急,慢慢说。”

  斥候缓了两口气,才将看到的说了出来,“蒙古人找到块小塘,正围着塘扎营呢,没看到哨兵游骑,连岗哨都很少,但那片塘附近有淤泥,他们的勒勒车陷进去了,周围到处都是牛羊,根本没人管。”

  听完,张世泽顿时激动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察哈尔部也顶不住了!他们把牲口看的比自己命都重,现在居然不管,肯定是没力气了,快传令整军!传令整军!趁此机……”

  金铉猛的用刀鞘重重砸在张世泽鞍桥上,“让儿郎们喘口气!你听!”

  他指向蒙古大营,本该响彻草原的牛角号声时断时续,像垂死老者的喘息。

  “还有牛角声,察哈尔部也发现咱们了,正在整军,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走错一步就满盘皆输了!”

  张世泽急得抓耳挠腮,他作为军事主官,在朱由检改整过兵部之后,便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可他也迟迟不敢下令,他自己有几斤几两,比谁都清楚,要不是父辈恩荫,他连个把总都不如。

  “这样好了,你跟我一起摸过去看个仔细,要是蒙古人确实疲惫不堪,没有丝毫战力,那咱们就一鼓作气打过去,要是他们尚有余力且守备森严,咱们就休息一晚,明日强攻一波,不管成败都班师回京,你知道的,咱们没粮草了,回去路上只能捡沿路死掉的马匹充饥。”

  张世泽的言语极为恳切,金铉也知道,他们没有等下去的底气。

  重重点头,和张世泽一起挑了两匹战马,往察哈尔的大帐摸去。

  跟斥候所说的一致,往日游骑四出,他们的斥候根本接近不了本帐三十里。

  而现在哪怕到了五里之近,仍旧没有人看到他们。

  随意找了个小坡趴下,二人同时举起千里镜仔细看去。

  望远镜这东西在天启年末崇祯年初就有了,著作过《天工开物》的徐光启,在还是内阁次辅时,就奏请过给钦天监装备三架望远镜观天象,后来又被袁崇焕引做军用。

  只不过现在明朝还不具备生产条件,或者说是没那个功夫生产。

  张世泽二人用的,还是由海商买来的西洋原版。

  顺着镜筒望去,无数小帐篷围着中间的王庭大帐乱七八糟的排列开。

  而大帐后面,就是一汪三里直径的水塘。

  大小不一的勒勒车横七竖八的围在帐篷周围。

  说是排成了一个圆,但张世泽看着更像是前面的陷进去出不来了,没办法才把后面的围着排开的。

  勒勒车斗内的圆形拱棚下,单人或一家人挤在一起睡的正酣。

  更远处的帐篷边,几十头羊不分公母的正被胡乱宰杀,小羊羔跪地哀嚎,血水在草地上汇成暗红色的小溪,游牧部落最忌讳便是杀可以产崽的母畜,除非饿极了。

  张世泽的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帐间的女人正用彩缎包裹婴孩走来走去,那是草原部落迁徙时才有的景象。

  本该在辕门巡视的射雕手蜷在阴凉处,箭囊随意扔在满是羊粪的地上。

  马匹更是没人看管,任由其游荡在帐内。

  “你闻到了吗?”张世泽突然问金铉。

  风里飘着焦糊味,察哈尔人连生火的干牛粪都不够,竟把马鞍皮革扔进火堆。

  金铉的拳头攥紧又松开,甲片咔咔作响,“我军箭矢仅余三成,破甲锥.”

  “不要破甲锥!他们没多少重甲,现在都是强弩之末,就看谁能抗的过这口气!”

  张世泽解下绣着金线的猩红斗篷,露出内里起毛的锁子甲,“只要三千敢解甲的将士,轻骑绕后堵住他们的退路,正面他们是打不过我们着甲骑兵的!”

  斥候这时把最后半囊马奶酒递来,张世泽舔了舔开裂的嘴唇。

  五天前他绝不会碰这种腥膻之物,此刻却像沙漠旅人见到甘泉。

  仰头饮下的瞬间,他瞥见金铉正默默卸下护心镜。

  “两个时辰,最起码让将士们把马粪里的草籽筛出来喂马。”

  “轻骑我亲自带队,就像公爷说的,都是强弩之末了,可别掉了链子!”

  张世泽咧开嘴角,“好!待来日凯旋,本公爷必亲自找陛下要赏!到时候也让你金主事变成金尚书,挂个伯爷爵玩玩!”

  而后扭头对斥候说道。

  “传令,大军歇息两个时辰,申时进攻!”

  “另让各营各卫,选出三千耐力尚存的战马,挑选三千精锐卸甲轻装,饮马血,绕道而攻!记得,要陛下当初那批精锐!”

  随着命令下达。

  本该死寂的三千营突然活了过来。

  有人把最后几块盐巴塞进马舌下,有人用佩刀刮下鞍鞯上的皮革煮汤。

  当十八匹伤马被牵到阵前时,负责杀马的小旗官忍不住落泪。

  千户怕他影响士气,上去踹了一脚,“你他娘的,哭你爹呢!?”

  小旗官抹掉泪水,“多好的马啊,跟俺都快四年了,打过建奴,冲过闯逆,现在还没捞着蒙古鞑子呢,却要被俺亲手杀了。”

  千户语气一滞,这种感情他也有,更能理解小旗的心理。

  战马就相当于他们的战友袍泽,亲自动手了结战友,谁都下不去这个手。

  但理解归理解,千户总不能看着小旗在这哭,再次补了一脚,“怕什么!它的死是为了咱们能破敌,那叫死的……死的……”

  随军宣慰史补充道,“死得其所!别说是杀战马了,要是能破敌,杀了俺祭天都成!”

  “千里转进,就看今日!”

  “弟兄们,皇爷已经在京师门口给咱们立了碑!逢年过节的可是太子爷给咱们上香烧纸啊!就咱们这群泥腿子,八辈子也修不来这份福气!”

  “现在要报皇恩了,弟兄们,咱们该干啥啊!?”

  “杀鞑子!杀鞑子!”本来被悲伤氛围影响的士卒,被宣慰史短短几句话,便化悲愤为士气。

  当太阳把战旗照的透亮时,三千营最后的战鼓响了。

  没有号角齐鸣,没有铁甲铿锵。

  金铉三千轻骑像群疲惫的狼,沉默地扑向更疲惫的羊群。

  而在另一边,察哈尔部大帐内此刻也是乱做一团。

  战鼓声能在没有遮蔽的草原上传很远。

  此时的察哈尔部头领是阿布奈。

  漠南蒙古共分三部,科尔沁、土默特、察哈尔,其中察哈尔部是漠南蒙古王庭所在,大汗所在的地方。

  在从之前,漠南蒙古最后一位大汗林丹汗,在和努尔哈赤争斗中失败之后,察哈尔部便失去了王庭地位。

  科尔沁和土默特先后臣服与皇太极。

  而林丹汗最终也是逃到青海,因天花而死。

  由他的儿子额哲继位,并被半强迫的迎娶了固伦公主,从此漠南蒙古再无大汉,只有台吉和满清亲王。

  之后额哲死,他弟弟阿布奈继位,并且续娶了固伦公主。

  可能是杀父之仇太大,也可能是看不惯跟着固伦公主过来的女真人收买人心。

  阿布奈对满清极为不上心,一心想重振父辈时荣光,私下和明朝边关私自互市,面对满清的命令也大多阳奉阴违或者直接视而不见。

  也正因如此,代善才想让蒙古联手去寻来察哈尔部,到时候如果察哈尔部不来,也能借蒙古之手灭掉察哈尔部。

  不然亲自出手干掉漠南王庭,对归附的蒙古诸部打击有些大,反叛都有可能。

  只不过现在的阿布奈格外懵逼。

  本来做生意做的好好的,突然就有三万铁骑进草原了,口中还喊着要和他买牲口。

  谁家好人买牲口带三万铁骑啊!!

  不买他还打你,现在的察哈尔部人口不过九万,控弦之士不到两万。

  又因为满清的压制,搞得手中的兵器大部分都是林丹汗那个时期的产物。

  他根本打不过,只能跑。

  然后一连跑了五天四夜没停点啊!

  实在是跑不动了,本以为明军也不行了。

  可才刚刚扎营半天,这群人居然已经击鼓出战了!

  他招谁惹谁了啊!

  服从女真要挨打,不服从也要挨打,还有天理吗!?

  “吹号!欺人太甚!吹号聚兵,跟明军拼了!”

  固伦公主这时匆匆跑来,拦下怒气冲冲的阿布奈,“王爷别冲动啊!当初就该听我的,往东边跑,我大清自会为你出头。”

  “滚!”阿布奈更厌弃自己的这位妻子兼嫂子,此时情势危急,更是演都不带演的。

  阿布奈一脚踹翻案几,镶银酒壶在毡毯上滚出猩红痕迹。

  他抄起弯刀冲出大帐,下午时的阳光直射,刺得他不禁眯起眼,远处地平线腾起的烟尘里,三千营战旗如血浪翻涌。

  “长生天见证!”阿布奈高举镶满绿松石的弯刀,“察哈尔的勇士们,让汉人的血浇灌草原!”

  号角声像垂死野兽的呜咽,两万蒙古骑兵从帐篷间钻出。

  他们甲胄蒙尘,有人甚至抓着半块带血的生羊肉翻身上马。

  马匹打着响鼻,后臀被主人用匕首扎出血口,在疼痛刺激下勉强冲锋。

  不远处的张世泽摘下护面,铁甲缝隙渗出咸涩的汗。

  千里镜里,蒙古骑兵的阵型如同被捣毁的蚁穴般散乱,却仍卷起遮天蔽日的黄沙。

  “传令!锋矢阵!”

  三千重甲骑缓缓展开,战马披着残破的棉甲,铁蹄踏碎枯黄的芨芨草。

  在他们身后,八千轻骑如弯月分列两翼,马刀出鞘的摩擦声惊起飞蝗。

  阿布奈的先锋已冲进五百步,张世泽甚至能看清对方马鬃上凝结的血痂。

  “举槊!”张世泽暴喝。

  重甲骑齐刷刷放下丈二马槊,槊尖随着战马起伏划出银色波浪。

  两翼轻骑左右扑来。

  阿布奈看得肝胆俱裂。

  他亲眼见到最勇猛的巴特尔被三根马槊同时洞穿,尸身挂在槊杆上冲出十余丈。

  明军重骑像铁犁般碾过战线,每个倒下的察哈尔勇士都被后续铁蹄踏成肉泥。

  更可怕的是那些两翼游走的轻骑,他们马鞍旁悬着的链锤专砸人面门,被击中者整张脸都会凹陷成血洞。

  “吹号!换狼群阵!”阿布奈砍翻两个逃兵,喉咙吼出血沫。

  数十支牛角号响起,蒙古骑兵突然化整为零,以百人队为单位穿插撕咬。

  这是林丹汗当年大破叶尔羌的绝技,骑兵在运动中不断放箭,像狼群拖垮猛虎。

  但张世泽却不以为意,嘴角勾起冷笑。

  随着令旗翻扬。

  三千营突然收缩成,前排重甲骑硬是凭着三层重甲挡住弓矢,重甲骑缝隙间伸出三眼铳黑洞洞的枪口。

  硝烟腾起的刹那,冲在最前的蒙古马队如撞上无形墙壁。

  铅弹穿透皮甲钻进血肉,战马哀鸣着将骑手甩向半空。

  有人侥幸冲近,却被盾阵后刺出的钩镰枪勾断脚筋。

  阿布奈惊恐大喊,“明军何时如此勇猛了!?!”

  在他印象里,他虽然打不过明军,也大多都是被明军坚阵给破的。

  明军骑兵最多和他们从小生长在马背上的儿郎不相上下。

  何时有过这种碾压的局面!?!

  目光在身后那看不到的固伦公主,和眼前猛冲的明军之间略微转动一圈。

  便做出了当下最正确的选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