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四场雨5-《折枝》

  季旸坐到她身边,问她:“他这么不心疼你,你干脆甩了他,和我好?”

  赵南霜的胃很难受,她没心情陪他说笑,道:“先让我走。”

  “陪我的人被你弄走了,现在你也要走,那我跟谁做有意思的事?”

  “季旸,你敢,我一定先阉了你,再送你进监狱。”

  “男人可经不起激将法……”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季旸皱了下眉,赵南霜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松了一口气。

  季旸语气不善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江寻走进去,身后跟着几个保镖。

  在周围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江寻走到赵南霜身边,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然后绅士地抱起她。

  江寻低声问:“还好吗?”

  “先走。”赵南霜不想待在这里。

  季旸抬起一条腿放到酒桌上,挡住江寻的路,并问江寻:“从我这里带人走,得先问我同不同意吧?”

  江寻说:“季总稍后会告诉你的。”

  能管住季旸的人,大概也就只有他爸了。

  陆止止没走,一直在外面等着,看到赵南霜被人抱出来时,连忙跑过去,她后悔死了,可是出来了再想进去没那么简单。

  “南霜,对不起,我不应该留你一个人。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

  赵南霜第一次看到陆止止哭,连忙安慰她:“没有,他不敢,我只是没吃东西就喝了酒,所以胃不舒服。江寻,先送我朋友。”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陆止止对江寻说,“你快带南霜回家吧。”

  江寻让保镖送陆止止,把赵南霜抱上车,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谢谢,谢谢。”她连续道了两次谢。

  江寻从头到尾没有多问一句,只道:“是我应该做的。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来到你身边。”

  赵南霜想着她挂断了周迟译打来的电话,根本没有听清江寻说了些什么。

  红灯亮了,司机停下车,江寻侧首看她,问她:“在找什么?”

  赵南霜叹了一口气,道:“手机好像落在包间里了。”

  “我让人回去取,”江寻打完电话,转移话题,“衣服合身吗?”

  她点点头,道:“合身,鞋子的大小也很合适,那天我会陪你去的。”

  “可能会有些无聊,到时候我们找机会提前走。”

  “好。”

  车开到小区外,赵南霜的头晕得难受,她说:“我想下车吹吹风。”

  “我陪你走一走。”江寻让司机停车。

  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味,赵南霜又喝了几口水,舒服多了,她走得慢,江寻也一直走在她的身边。

  拐过转角,赵南霜抬头往前看,下一秒就停下了脚步。

  周家院子外面的那盏路灯下,盛离和周迟译站在一起。

  盛离先看到了赵南霜,问:“南霜回来了?”

  周迟译顺着盛离的视线看过去,可不就是挂了他的电话,让他找不到人的赵南霜回来了吗?

  她的身上穿着……男人的西装外套。

  040.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早已透出绿意,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梧桐絮随风飘在空中,地面上也有一层白色的梧桐絮,被路灯照着,有点儿像下雪了。

  梧桐是南川的浪漫,漫天飞舞的梧桐絮对鼻炎患者来说却是一场灾难。

  赵南霜听到江寻咳嗽了两声,片刻后,周迟译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的江寻的身上,他们见过,但这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正视对方。

  江寻确定周迟译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这种区别于轻蔑和傲慢的眼神,大概是周迟译与生俱来的,周迟译想要的东西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没什么值得他去与人争抢,他甚至不会多往这个方向走一步,只站在原地,并非因为没有看出江寻对赵南霜的心思,而是笃定她根本不会把心里那块狭小的位置分给旁人一分一毫。

  周时延已经足够优秀,周海林却还是希望周迟译将来能进公司帮他,即使周迟译志不在此,少年乘风,扶摇直上,他也还在试图左右周迟译的人生,可能也是因为周迟译更像他。

  江寻开口打破寂静。

  “到了。”

  赵南霜回过神,对他说道:“你如果还没有吃晚饭,就一起吃吧。”

  “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家里什么都有。”

  周迟译出声:“赵南霜。”

  这一声听不出喜怒,连江寻都知道赵南霜留他吃饭只是客套话,就和“进屋喝点儿茶”一样,周迟译又怎会不知?

  “客户还在等我,下次吧。”江寻说罢,往后退了一步。

  赵南霜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江寻侧首,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说:“今天的事我会处理,好好休息。”

  “不用告诉我爸。”

  “我知道。”

  江寻转身离开,周迟译这才走向赵南霜,她一身酒味,他也不介意,伸手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帮她吹掉头发上的梧桐絮。

  “跟谁喝酒去了?”他问。

  “止止啊。”

  周迟译皱了一下眉,又问:“家里没人,电话你也不接,我以后是不是得天天去酒吧里逮你?”

  赵南霜靠在周迟译的肩上,看着路灯下的盛离,盛离像是知道她有话要说,在给她时间。

  “我有事要问她,你回避一下。”赵南霜推开周迟译,道。

  “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今天不问清楚我睡不着,女生之间的话,你少听。”

  周迟译看了盛离一眼,盛离摊手,表示自己也很茫然,赵南霜一向不怎么搭理她,遇到她了连招呼都不打。

  他进了赵家的院子。

  不久前他从机场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也是去隔壁。

  盛离拂开面前的梧桐絮,用手捂着口鼻,问赵南霜:“要问什么?”

  赵南霜懒得绕圈子,直接问道:“止止跟寇庄路在一起过,是不是你告诉季旸的?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证据呢?”盛离笑了一下,道,“南霜,你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季旸找她的麻烦了吗?我并不知情。”

  赵南霜沉默。

  盛离继续说:“寇庄路的前女友不是只有陆止止一个,季旸可能是闲得没事做,挑个软柿子捏,故意硌硬寇庄路,陆止止既然享受过作为寇庄路的女朋友的权利和好处,自然也要承受相应的后果。如果谁被季旸那种烂人缠上,只能自认倒霉。”

  江寻能在季旸他爸的面前说上话,是靠着两人之间的工作关系。

  这次人家给了面子,下一次就不一定了,季旸能在南川横行霸道,还不全是家里人纵容的?

  赵南霜回想起陆止止离开包间时季旸看她的眼神,对盛离道:“你是想利用止止摆脱季旸的纠缠。”

  盛离说:“或许她就需要这样一个人蠢钱多的男人,她正缺钱,季旸有的是钱,也舍得给女生花钱。先别急着替她辩解,你比我清楚,当初她找上寇庄路,不就是因为钱吗?她应该是很会哄骗男人的,连寇庄路都被她哄得在发高烧昏睡时叫她的名字,她周旋在季旸身边,既拿钱又保全自己不是难事。”

  赵南霜忽然想明白了,道:“急的人是你,你以为寇庄路对止止和对其他女生没什么区别,分开后很快就会连她的名字都忘掉,结果却发现他对止止有几分真情。一直以来只会被你牵动神思的人对另一个人余情未了,你在他身边,他却在迷迷糊糊间叫别人的名字,心里很不舒服吧?”

  “倒也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幸好我喜欢的人不是他。南霜,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当初周迟译拒绝我,是因为对我没感觉,还是因为寇庄路?”

  盛离并不是真的想从赵南霜的口中听到答案,说完就转身进了屋。

  许久之后,赵南霜慢慢走回家。

  桌上的饭菜早就凉透了,周迟译从不吃剩菜,她也没有心情和精力再做一遍,先上楼洗了个澡。

  江寻的助理把手机送过来时,是周迟译开的门。

  赵南霜去餐厅里倒水喝,对周迟译道:“你回去吧,我想睡了。”

  周迟译拿着她的手机,靠在门口,看着她的侧脸,问:“他是被你叫过去接你的,还是自己去的?”

  “谁啊?江寻?”赵南霜头痛得厉害,道,“他不就是替我爸给我解决麻烦的吗?”

  “那你要男朋友干什么?”周迟译知道喝醉后的赵南霜是什么样,她很少和异性在外面喝酒,他就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赵南霜说:“好像确实不太需要,分了算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即使真是烦透了,也没有想过分手,只是话赶话,脾气都冲着他了。

  “对不起。”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她声音里的哽咽藏不住。

  周迟译今天挺累的,另外几个同学和老师都是明天返程,他改签机票提前一天回来,扑了个空就算了,等了又等,等到的却是赵南霜一身酒气地和江寻在一起,本来就有点儿不爽,她还拿“分手”这两个字气他,本来怎么都得大吵一架的,可看见她的眼泪一滴两滴地掉在桌上时,气散了一半。

  她平时极少示弱,流两滴眼泪比给他两个耳光的杀伤力都大。

  “说分手的是你,委屈的也是你,乖乖,别跟我吵了行不行?”周迟译走过去抱她,放缓语气,问,“今天这酒喝得不开心?”

  她不吭声。

  周迟译无奈地叹气,问道:“赵南霜,你要因为陆止止跟我闹几次?非要我逼着寇庄路跟她和好?你是她的朋友而不是她的保姆,她不知道寇庄路有个多厉害的妈,你难道不清楚?”

  “少往寇庄路的脸上贴金,他算什么?”

  “那你说说,我哪里又惹你不痛快了。”

  赵南霜闷闷地道:“你身边都是一些我讨厌的人,我就很烦你。”

  他说:“喜欢我就够了。”

  她看向空空的餐桌,道:“你还把我忙活了一天的成果都扔了。”

  周迟译顿了几秒钟,问她:“那些被我倒掉的菜都是你做的?”

  他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些菜了,以为是保姆做的,她进屋后直接上楼,看着也不像是会吃的样子,他就将它们都倒掉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做的,”周迟译低头吻她,问,“胃不舒服,喝点儿粥?”

  “不想喝。”

  “我煮的也不喝?”

  “喝。”

  厨房里飘出米粥的香味,客厅里播放着她喜欢的电影,赵南霜的心情好多了,酒也醒了,周迟译会做一些简单的饭和菜,而且做得比她好,只是不常下厨而已,生日那天的那两碗长寿面就是他做的。

  陆止止也平安到家了,赵南霜回完消息之后提醒她远离季旸,见了他能躲就躲。

  当初陆止止跟寇庄路在一起,赵南霜从未阻止过,是因为她知道寇庄路玩归玩,但不会没有底线地伤害陆止止,季旸不同,其他的形容词用在他的身上都会有一定程度的美化作用,他就是坏。

  陆止止是缺钱,尤其是她爸找上她之后,但不会为了赚钱把自己赔进去,就算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赵南霜说的话她也是会听的。

  周迟译端着一碗粥到客厅里,赵南霜喜欢坐在地上看电影。

  “明天什么时候回学校?”

  “九点钟左右吧,下午才有课。”

  “我一早就得去,不能送你了。”

  “嗯。”

  “脸怎么还是这么红?”周迟译抱起她,坐在沙发上,道,“我尝尝你喝的是什么厉害的酒。”

  她洗过澡刷过牙,哪儿还尝得出来?

  周迟译没打算在客厅里做那种事,适可而止,让她先吃点儿东西。

  他在粥里放了甜玉米,即使不额外加糖,粥里也有甜味,赵南霜喝了小半碗,问他:“周叔叔真的会跟她结婚吗?你和盛离真的会变成一家人吗?”

  周迟译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敷衍地摸着Eleven,他道:“不知道,不关心。”

  “你知道什么?”

  “我哥要结婚了倒是真的。”

  “哦,真好。”

  “真好?”

  赵南霜茫然地看着他,问:“不好吗?”

  “你觉得好就好,”周迟译关了投影仪,抱她上楼,“这一年,可能会好事不断。”

  赵南霜抱住他的脖子,低声说:“我希望我妈能幸福,宋叔叔对她很好,宋叔叔的父母也喜欢她,甚至可以接受他们不要孩子,不像我奶奶,嫌她这个,嫌她那个。”

  “也许是遇到对的人了。”

  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她不自觉地收紧双臂,夏天好像真的来了,拥抱时这样温暖。

  书桌上摆着的照片是家里唯一的全家福,那时候她还不会走路。

  “我很喜欢这个房子,我不恨我爸,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没有把这个房子卖掉。有一段时间我是真的对他很失望,他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是他的女儿,可是他相信别人说的话,不信我,就连他的秘书都看不过去了,劝他跟我谈谈,他却还是觉得我在叛逆期,是在胡闹,让我不要再给他惹麻烦。”

  周迟译以为她在哭,捏着她的脸转向他,看了又看,她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泪痕。

  她在想赵启明。

  “他像一面镜子,提醒我以后千万不能嫁给不站在我这边的男人,否则就会受无穷无尽的委屈。”

  周迟译把她放到床上,并没有离开,一个个吻落在她的颈间,他问:“我是你自己选的,后悔了?”

  “后悔什么?我才不后悔呢,我就要跟你在一起,谁都拦不住我。”

  她怕痒,轻轻的笑声被他吞没之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轻轻的哼声。

  手机从他衣服的兜里掉到床上,振动声把她吓了一跳,连忙推他,道:“你快回去吧,周叔叔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你了,如果知道你在我这里,肯定不高兴。”

  “有人会哄他高兴,”周迟译握住她的手,将它按到枕头里,对她说道,“你哄哄我。”

  她将头偏到另一边,道:“哼。”

  “再哼一个,”他的吻追过去,他说,“今天就算了,若再被我抓到你晚上喝完酒找别的男人送你回家,却不找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怎么收拾?”

  “怎么收拾?抽你。”

  赵南霜小声问:“用什么抽?皮带?鞭子?我小时候都没挨过打,你敢对我动粗……”

  周迟译握着她的手往下,一边笑着亲她,一边说道:“你说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