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迟译若要和赵南霜在一起，周海林的想法就很复杂。
如果她跟着她的父亲生活，周海林就会喜欢她，准确地说，是喜欢她的家庭实力，可是她选择跟着南佳生活，当初南佳和周氏娱乐的解约官司打了好几年，周海林现在一提起南佳，都还是懒得多说一句话的态度。
陆止止跑到门口喊：“南霜，进来看电影，饮料、零食和水果都准备好了！”
赵南霜回过神，道：“来了。”
一楼有一个小型的电影院。
赵南霜进去后，谢盛推开身边的人，自己往里挪，把旁边的位置留给她，道：“这儿有位置。”
“你们先看，我把衣服放到房间里了再过来。”赵南霜把手里的衣服拿起来晃了晃，刚迈进去的一只脚又退了出来。
关门前，她听见邹哲说：“我去叫译草。”
房间在三楼，赵南霜拐过走廊上了楼，刚才电影院里乱糟糟的，很多人站着，她想等大家都坐好了再过去，就照着镜子补起了口红，又重新扎了扎头发。
她下楼后，从门口听到电影院里还是很吵，就去找服务生要了一个果盘，在前台坐着等了一会儿，等服务生把果盘端过来，她才进去。
周迟译已经来了。
他姑姑今天在山庄里，知道这些都是他的同学，刚才送来了一些冰激凌。
赵南霜穿着裙子，坐在地上不方便，周迟译的目光穿过还在打闹的几个朋友朝她看过来，没有多停留一秒钟，只是把寇庄路往里推，在旁边空出一个位置。
赵南霜放下果盘，往四处看了看，没有其他地方了，只好走过去坐到周迟译的身边。
寇庄路准备去拿篮子里唯一的海盐柠檬味道的冰激凌，然而，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先他一步将它拿走了。
他纳闷儿地问那只手的主人：“你现在还不能吃凉的吧？”
“我就吃。”周迟译说罢，抬手关了灯。
黑暗中，赵南霜感觉到周迟译关完灯之后把胳膊搭在了她身后的沙发的靠背上，她坐着没动，过了一会儿，耳边凉凉的，她稍稍偏过头，电影画面突然变亮，她看到了刚才寇庄路想吃的那个海盐柠檬味道的冰激凌。
她不确定地看向周迟译，用很小的声音问：“给我的？”
周迟译已经开始看电影了，没说话，手一松，冰激凌就掉在了赵南霜的怀里。
赵南霜一直最喜欢吃这个味道的冰激凌，吃完后去洗手，回来的时候，女生们在讨论是刘德华更帅，还是梁朝伟更帅，《无间道》这部电影中有一个经典的场面，就是刘德华和梁朝伟在天台上的那场戏。
刘德华说“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的时候，寇庄路把手机递到周迟译面前，让他看聊天记录。
“夏梦问我，你是不是还在山庄里，我怎么回？”寇庄路问。
周迟译瞟了他的手机屏幕一眼，继续看电影，道：“直接跟她说我死了。”
“怎么死的？”
“烦死的。”
寇庄路：“……”
夏梦联系不到周迟译，就会找他身边的朋友，寇庄路有事的时候也懒得搭理她，闲得无聊时才会回几句，这姑娘不招人讨厌，也挺有意思的，就是有点儿一根筋，与她同类型的新人演员都开始炒cp（两人本来不是情侣关系，但是为了吸引热度或吸引粉丝故意进行炒作，做一些暧昧、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举动，让人以为二人在谈恋爱）、炒热度搞事业了，她还在周迟译这儿耗着，她说了，不和周迟译谈一段恋爱她不甘心，当时寇庄路笑着调侃，她是不和周迟译睡一觉才不甘心，她也不害臊，说这样理解也行。
寇庄路又把微信消息给周迟译看，并道：“她说她马上就去殉情。”
周迟译已经有些烦了，问他：“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看电影？”
“都看过多少遍了？”寇庄路将一只手搭在周迟译的肩上，说道，“外面那辆车是延哥送你的毕业礼物？还得是亲哥，大气！借我开几天。”
“他还没走，你去找他借。”
“别啊，咱俩谁跟谁……”
其他人还在讨论谁更帅，赵南霜拿着垫子坐到地上，和陆止止靠在一起，陆止止喜欢刘德华，赵南霜喜欢梁朝伟，其实她们在很多方面的喜好并不一样，但这不影响她们成为彼此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
陆淮还在上课，他每天都会给陆止止打电话，问她在山里玩什么。
山里能有什么好玩的？
陆淮又问她是不是和寇庄路住在同一间房间里。
他小小年纪管得倒是挺多，陆止止不禁失笑，回复：“当然不是，我和你南霜姐姐一起住。”
“南霜，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生？”谢盛凑过来问，“陈冠希的外表，周星驰的灵魂，你更喜欢哪一个？”
赵南霜想了想，回答道：“喜欢是会变的，七八岁时喜欢的，十七八岁时不一定喜欢，十七八岁时喜欢的，三十七八岁时说不定就觉得很差劲，但讨厌的会一直讨厌。”
她今天穿的衣服很好看，还化了妆，眼睛特别漂亮，谢盛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看。
“那你讨厌什么样的男生？”他问。
她说：“大部分男生我不会特别讨厌，但有一种男生，我非常讨厌。”
“哪一种？”
“留着黑色的短发，单眼皮，眼窝很深，左眼下有一颗泪痣，喜欢穿黑色的衣服，身高一米八六，爱潜水，会射箭，不会弹钢琴，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养着一条狗，还给狗起了一个英文名。”
“你是讨厌英文名，还是讨厌狗，还是讨厌有英文名的狗？”
“都不讨厌，我喜欢狗，但我讨厌养狗的那个人。”
谢盛愣住了，半晌后才问：“你讨厌周迟译吗？”
不只是谢盛，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赵南霜说的不是某一类人，而是某一个人，直白地说就是周迟译。
谢盛看了周迟译一眼，对方没什么反应，还在看电影。
“真的还是假的？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谁说谎谁是小狗。”赵南霜说罢，起身离开了电影院。
陆止止很快就跟了出去，寇庄路没在意，女生总有那么几天脾气不正常。
夏梦给周迟译打了一通电话，他没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看完电影后准备回家时，周时延刚从周家的别墅里出来，点燃了一根烟，在路边等他。
寇庄路叫了一声“延哥”，挥手跟周时延打招呼。
周时延的眼睛是有点儿近视的，他戴了一副银框眼镜，听到寇庄路叫他，抬头看过来笑了笑，他在抽烟，距离远，但很奇怪，这边的人好像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烟草味。
那不是烟草味，而是荷尔蒙的味道。
五分钟前，赵南霜把周迟译的衣服送到周家，从周家出来后，和周时延站在一起说话。
她在旁边，周时延就把烟灭了。
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但她的心情挺好，周迟译的双手插在兜里，他侧首看向谢盛，随后朝周时延扬了下下巴，对谢盛道：“看见了吗？她喜欢那样的男人。她说暂时不想谈恋爱，不是不想谈，而是不想跟你谈。”
谢盛惊讶地道：“南霜喜欢延哥？”
寇庄路耸耸肩，道：“女为悦己者容，为己悦者容，为己容。你不会觉得她今天是为我们当中的谁打扮的吧？”
谢盛心酸地叹气，道：“我和延哥的差距是有点儿大。”
冒充周迟译欺骗荣敏的人被找到了，周时延是专门来接周迟译回家的，他如果不亲自跑一趟，周迟译在这里填完高考志愿肯定就直接出国玩了。
“山里空气好，可以多待几天，不过，你们年轻人待久了可能会觉得无聊。”
“你也没比我们大几岁。”
周时延的高中时代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笑着说道：“三岁一个代沟，你数数，我们之间有几个代沟？”
赵南霜故作嫌弃地道：“难怪和你没什么聊的。”
周时延道：“是啊，你和迟译是同龄人，有共同话题，我和你年龄差得多了，聊不到一起去。”
以前有一段时间，家里的阿姨总是告诉他，赵南霜去家里找过他，但每次都没什么事，即使他当面问她，她也编不出借口，次数多了，他就明白了，赵南霜每次其实都是打着找他的幌子去家里找周迟译。
少女的心思，他得保密。
赵南霜低头看脚下的影子，并说道：“我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寇庄路没有和我的朋友在一起，我跟他也不会见面。”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周时延突然问她：“看过《柳林风声》这本书吗？”
赵南霜兴致缺缺，反问道：“你不会还要像以前一样给我布置写读后感的作业吧？”
她读小学的那几年，周时延给周迟译布置作业的时候，她如果在场，就也要做一份。
周时延笑了笑，道：“读后感就不用了，跟你分享书里的一句话‘在无法挽回的时光逝去之前，听从召唤，去冒一次险吧’。”
赵南霜听懂了，许久后，抬头看向远处的周迟译，道：“他不喜欢我。”
“去危险的地方才叫冒险，不是吗？你十八岁，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纪，有什么好怕的？”
014.
去冒一次险吧！
周时延说完之后，站在路灯下的少年迈开步子朝这边走了过来，赵南霜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他，知道他不是要走向她，她只是刚好站在他的目的地而已。
她怕什么？
她怕感情得不到回应，怕真心不被珍惜。
他打开后座的车门，Eleven熟练地跳上车，他随后上了副驾驶座，他没什么耐心，连一分钟都懒得等，问他哥：“聊完了吗？”
回家后还有正事，周时延看了看时间，对赵南霜说：“我们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赵南霜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周时延上了车，对她说道：“放心吧。”
车开远后，赵南霜才抬头看向车尾消失的方向，陆止止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感叹道：“周迟译的哥哥的长相和气质真是天选的高岭之花啊！我能想象周迟译以后的样子了，不过，他哥对你还挺温和的，你俩刚才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赵南霜赞同前一句，周时延是名副其实、表里如一的高岭之花，周迟译就算了。
“很久没见了，随便聊聊。”
“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
“南霜，摘下这朵花！我觉得你可以。”
“别开玩笑了，他有喜欢的人。”
陆止止遗憾地叹气，道：“心有所属的高岭之花更有魅力。”
天色渐渐变暗，道路两旁的路灯同时亮起，后视镜里赵南霜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车拐过弯道，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周迟译才升起车窗。
周时延对他的初恋女友一心一意，他们已经有要和好的苗头了，赵南霜是没有机会的。
其实不怪她，喜欢周时延再正常不过了。
“一会儿到家了忍着点儿，别掀桌子，只是吃一顿饭而已，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周时延提前叮嘱道。
周总又准备结婚了。
周迟译心里没什么感觉，只是问：“又怀上了？”
“没有，”周时延无奈地笑了笑，道，“对方有一个女儿，跟你同龄，读初中时好像还跟你和南霜是校友，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目前还在国外，你们暂时不会见面。”
“挺意外，我以为又是一个二十岁的。他有把柄落在对方的手里？”
“他这个年纪的人，在家里更需要与自己志趣相投的灵魂伴侣。虽然谈到结婚这一步了，但怎么也还要个两三年，今天只是正式地将人带回家介绍给我们认识。”
周迟译太了解周海林了，和他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外人都说周海林浪子回头了，但也只是短暂地爱了他母亲几年。
“意思是在外面还有满足他需求的肉体伴侣？他也不怕早衰！”
“怎么说话呢？你给他点儿面子，他若心情好了，说不定就不干涉你填报志愿的问题了。”周时延是过来人，与周海林硬碰硬没什么好结果，他转移话题道，“这辆车还不错吧？我朋友有一个赛车场，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玩。”
周迟译会玩乐，但不会沉迷，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小无论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物质欲望是最低级的欲望，有趣的事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但多半也不会长久。说实话，周时延虽然是他的哥哥，其实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送车就像约会时送花一样，是不会出错的公式性标准答案。
车开进市区，车窗外是繁华的都市的夜景。
周时延接完电话，冷不丁地说道：“你对南霜客气点儿。”
靠着车座打瞌睡的周迟译突然笑了，问：“她向你告状了？你说说，她是怎么向你抱怨我的？”
“人家根本就没有提过你的名字。”周时延想起了离开山庄之前，周迟译头也不回地从赵南霜的面前走过，他上车之后，赵南霜那个失落的眼神。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那种寂静却又仿佛藏着声势浩大的海浪的眼神，周迟译没有见过，一次都没有，因为她总是在他的身后，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在安全的地方，才会允许一丝丝积存已久的爱意从坚硬的外壳里探出来，晒晒太阳，再将它重新藏起来。
“你走的时候怎么不跟她说一声？”
“她是我的谁啊？我去哪里、去干什么，还要跟她报备？”
“又吵架了？”周时延看出他心情不好，道，“南霜是女生，你让让她。”
周迟译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不想多聊半句的态度。
周时延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话。
第二天早上，寇庄路被陆止止叫醒，一路打着哈欠开车回市区，赵南霜要去机场，在合适的地方先下了车，南佳不住在她租的房子里，她用不着提前收拾家里，路上堵车，到机场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南佳从出口走出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赵南霜见过他几次。
有车接他们，赵南霜跟着他们一起回家。
柳桥小区，周迟译也住在这里。
南佳洗完澡，和赵南霜坐在一起看电影，等着吃饭。
“在山里玩得不开心吗？”
“还可以啊，挺放松的，这几天把高考之前缺的觉都补回来了，我还看到了流星。”
“流星可不常见，许愿了吗？”
“没有，只顾着看了，”赵南霜看向厨房，问，“他专门去国外接你？”
南佳笑了笑，回答道：“不算，他刚好要去谈生意，我也玩得差不多了。”
美人永远是美人，南佳穿着简单的衣衫，素面朝天，不经意地笑一笑都是风华绝代的。
陆止止曾经问过赵南霜最想拍哪个明星，当时她随便说了一个名字。
其实，赵南霜最想拍的人是年轻时的南佳，她只在那些画面不清晰的视频里见过那个风光无限的大明星，从她记事起，南佳总是一副憔悴的模样，奶奶不接受这个儿媳妇，所以一直到离婚，南佳都没有叫过奶奶一声“妈”。
南佳这次从国外回来，赵南霜好像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少女时鲜活、明艳的恋爱的情态。
“妈，你们会结婚吗？”她小声问。
“不知道，”南佳没有想过再结婚，反问，“你介意？”
赵南霜摇头，回答道：“当然不介意，我希望你幸福。宋叔叔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会给你做饭，会陪你旅行，会吃醋但不会对你实施冷暴力，会发脾气但不会对你动手，他和爸爸不一样，如果……如果你们哪一天想结婚了，不用考虑我，我都这么大了。”
“想什么呢？没到那一步，”南佳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道，“我给你买了几套衣服，去试试。”
“还有很多新衣服没有穿过呢。”
“我生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十八岁一转眼就过去了，多么珍贵的时光啊，我当然要多给她买几件美美的衣服了。”南佳用双手推着赵南霜往衣帽间那边走。
南佳的行李箱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赵南霜刚打开它，就看到了一盒避孕套。
“不好意思。”南佳将它拿起来，随手塞到了抽屉里。
她想了想，扭头看向赵南霜，问：“宝贝，你谈恋爱了吗？”
赵南霜茫然地眨眼，回答道：“没有啊。”
“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这个东西了，”南佳关上门，又把抽屉里的那盒避孕套拿了出来，道，“妈妈不限制你谈恋爱，十八岁如果不谈一场恋爱，多遗憾啊？妈妈告诉你，以后跟你喜欢的男生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多喜欢他，都要保留一份清醒，让他用这个，忍一会儿是死不了人的，但不忍可能会造出一个人来，他如果不用，就让他滚蛋。”
赵南霜不是第一次看见避孕套。
上一次她来这里，就不小心在书房的抽屉里看到过了。
“妈，你后悔跟我爸在一起吗？”
“不后悔，感情虽然变了，但最初相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我只后悔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如果重来一次，那个年纪的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跟他在一起。”
“即使知道他不是良人，还是会吗？”
“对，爱情最妙的地方就是无法控制，会违背常规，违背本能，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相爱的时候都是爱人。”
赵南霜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做不到像南佳这样随性、坦然。
吃饭的时候，宋叔叔说自己的外甥过几天过生日，成人礼，家里人打算大办一场，让他过一个热闹的生日，有无人机表演，还会在江边放烟花，问南佳要不要带赵南霜一起去。
他说，他的这个外甥是个不像“富二代”的“富二代”，实验中学的学神，各种竞赛的奖项拿到手软，不进酒吧不抽烟，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收到情书后会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即使当众被人表白也依然无动于衷。
赵南霜听着，这不就是陆止止口中的“高岭之花”吗？
这两个多月将是赵南霜人生中最漫长的假期，她喜欢和南佳待在一起，如果南佳去参加这个生日会，她便不排斥，反正时间还很多，等高考成绩出来了，填完报考志愿，多的是出去玩的机会。
学神生日当天，赵南霜跟南佳一起去商场买礼物，宋叔叔说学神喜欢音乐，赵南霜就选了一台黑胶唱盘机。傍晚，宋叔叔开车过来接她们，车里依旧有一束花，他每一次见南佳都会给南佳送花。
到酒店后，赵南霜才发现，生日会其实是个名利场。
学神的父母八面玲珑善于交际，笑容满面地和宾客们推杯换盏，而学神本人漠然地坐在角落里，和这奢华的宴会格格不入。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场合，赵南霜就不来了。
宋叔叔与别人打完招呼，朝这边走过来，对赵南霜道：“南霜，我带你去认识我外甥。”
南佳拿了一杯酒，对赵南霜道：“去吧，顺便把礼物给他。”
赵南霜跟着宋叔叔往甜品区走，学神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礼盒，礼物一样比一样贵，但他看都懒得看。
“南霜，这是许岩。许岩，这是南霜，你帮我照顾她。”
赵南霜把黑胶唱盘机放到桌子上，随后对他说道：“生日快乐。”
“谢谢，”许岩的目光在赵南霜递过来的礼盒上多停留了几秒钟，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令他感兴趣的礼物，“你也是被家长逼着来的吧？”
“不算，我闲着无聊。”
“后悔了吧？谁会喜欢这样的场合！”许岩扭头看向后院，道，“那两个倒霉蛋也是被迫来的。”
门开着，赵南霜顺着许岩的视线看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说的倒霉蛋之一——周迟译。
他又穿着黑色的衣服与裤子，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侧脸轮廓棱角分明，站在水池边，灯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双手随意地放在兜里，露出手腕上那块银色的手表。
另外一个倒霉蛋是他身边的女生。
周海林在和一个男人谈笑风生，与周海林谈笑风生的男人应该是那个女生的父亲。
周迟译前脚离开，那个女生后脚就跟了过去。
“你认识他们？”许岩问。
赵南霜收回视线，回答道：“不认识。”
许岩扶了扶眼镜，道：“男生叫周迟译，我和他本来也不太熟，但因为输给过他一次，所以记在心里了，至于那个女生，我不认识。”
“你输给他？”
“读高二那年，在物理竞赛上，我输给他了。”
“哦。”赵南霜兴致缺缺。
许岩想看看唱盘机，于是对赵南霜说道：“烟花表演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楼上的视角更好，去楼上等？”
“你自己去吧。”
“你如果坐在这里，一会儿就会有很多人来问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家住哪里，多大了，高考发挥得怎么样，打算上哪所大学，会不会弹钢琴，会不会跳舞，能不能给他们表演一段。”
赵南霜稍微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很窒息，说道：“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许岩站起来，一只手放在礼盒上，有礼貌地问赵南霜：“介意我现在就拆礼物吗？”
礼物本来就是送给他的。
她说：“当然不介意，希望你能喜欢。”
洗手间里有人在补妆，赵南霜洗了一下手，出来之后没走几步，一抬头就看到了靠在走廊里玩车钥匙的周迟译，他在等人。
周迟译听到脚步声后，侧首看过去。
她穿了一条浅绿色的裙子，很清爽，周迟译莫名地想起了那天落在她肩上的蜻蜓。
“走不走？”
“去哪里？”
周迟译面不改色地说：“去殉情。”
赵南霜：“……”
他转身就走，赵南霜听着大厅里热闹的声音，给南佳发了一条消息之后跟了出去。
015.
停车场里很清静，赵南霜跟着周迟译左绕右绕，走了五六分钟才终于找到了他的车，就是那天周时延开去山庄接他的那辆车。
赵南霜没有坐过周迟译开的车，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到驾照的，边系安全带边怀疑地问：“你行吗？”
“你说我行不行？”
“我怎么知道你行不行？”
“试试就知道了。”周迟译把刚才从后座上拿的东西递给她。
赵南霜不明所以地打开看，盒子里是一块手表，好像和他戴着的那块是情侣款。
“你什么意思？”她问。
“周时延买的，他让我找机会拿给你。”
“他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周迟译侧首看了她的脖子一眼，跟她开玩笑道：“医药费？”
“那我真是赚到了。”赵南霜把盒子重新塞到包装纸袋里，还给他。
周迟译拆开盒子，把手表拿出来，握住赵南霜的手，准备给她戴上，她不配合。
“我不要。”
“你妈的男朋友帮了他一个大忙，这是谢礼。”
“那他应该送给许岩。”
“送过了。你的这份不一样，戴着吧。”
手表贴在皮肤上，凉凉的，赵南霜轻轻地摸着金属表带，别扭地问：“我跟你一起戴情侣手表算什么？”
如果她跟着她的父亲生活，周海林就会喜欢她，准确地说，是喜欢她的家庭实力，可是她选择跟着南佳生活，当初南佳和周氏娱乐的解约官司打了好几年，周海林现在一提起南佳，都还是懒得多说一句话的态度。
陆止止跑到门口喊：“南霜，进来看电影，饮料、零食和水果都准备好了！”
赵南霜回过神，道：“来了。”
一楼有一个小型的电影院。
赵南霜进去后，谢盛推开身边的人，自己往里挪，把旁边的位置留给她，道：“这儿有位置。”
“你们先看，我把衣服放到房间里了再过来。”赵南霜把手里的衣服拿起来晃了晃，刚迈进去的一只脚又退了出来。
关门前，她听见邹哲说：“我去叫译草。”
房间在三楼，赵南霜拐过走廊上了楼，刚才电影院里乱糟糟的，很多人站着，她想等大家都坐好了再过去，就照着镜子补起了口红，又重新扎了扎头发。
她下楼后，从门口听到电影院里还是很吵，就去找服务生要了一个果盘，在前台坐着等了一会儿，等服务生把果盘端过来，她才进去。
周迟译已经来了。
他姑姑今天在山庄里，知道这些都是他的同学，刚才送来了一些冰激凌。
赵南霜穿着裙子，坐在地上不方便，周迟译的目光穿过还在打闹的几个朋友朝她看过来，没有多停留一秒钟，只是把寇庄路往里推，在旁边空出一个位置。
赵南霜放下果盘，往四处看了看，没有其他地方了，只好走过去坐到周迟译的身边。
寇庄路准备去拿篮子里唯一的海盐柠檬味道的冰激凌，然而，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先他一步将它拿走了。
他纳闷儿地问那只手的主人：“你现在还不能吃凉的吧？”
“我就吃。”周迟译说罢，抬手关了灯。
黑暗中，赵南霜感觉到周迟译关完灯之后把胳膊搭在了她身后的沙发的靠背上，她坐着没动，过了一会儿，耳边凉凉的，她稍稍偏过头，电影画面突然变亮，她看到了刚才寇庄路想吃的那个海盐柠檬味道的冰激凌。
她不确定地看向周迟译，用很小的声音问：“给我的？”
周迟译已经开始看电影了，没说话，手一松，冰激凌就掉在了赵南霜的怀里。
赵南霜一直最喜欢吃这个味道的冰激凌，吃完后去洗手，回来的时候，女生们在讨论是刘德华更帅，还是梁朝伟更帅，《无间道》这部电影中有一个经典的场面，就是刘德华和梁朝伟在天台上的那场戏。
刘德华说“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的时候，寇庄路把手机递到周迟译面前，让他看聊天记录。
“夏梦问我，你是不是还在山庄里，我怎么回？”寇庄路问。
周迟译瞟了他的手机屏幕一眼，继续看电影，道：“直接跟她说我死了。”
“怎么死的？”
“烦死的。”
寇庄路：“……”
夏梦联系不到周迟译，就会找他身边的朋友，寇庄路有事的时候也懒得搭理她，闲得无聊时才会回几句，这姑娘不招人讨厌，也挺有意思的，就是有点儿一根筋，与她同类型的新人演员都开始炒cp（两人本来不是情侣关系，但是为了吸引热度或吸引粉丝故意进行炒作，做一些暧昧、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举动，让人以为二人在谈恋爱）、炒热度搞事业了，她还在周迟译这儿耗着，她说了，不和周迟译谈一段恋爱她不甘心，当时寇庄路笑着调侃，她是不和周迟译睡一觉才不甘心，她也不害臊，说这样理解也行。
寇庄路又把微信消息给周迟译看，并道：“她说她马上就去殉情。”
周迟译已经有些烦了，问他：“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看电影？”
“都看过多少遍了？”寇庄路将一只手搭在周迟译的肩上，说道，“外面那辆车是延哥送你的毕业礼物？还得是亲哥，大气！借我开几天。”
“他还没走，你去找他借。”
“别啊，咱俩谁跟谁……”
其他人还在讨论谁更帅，赵南霜拿着垫子坐到地上，和陆止止靠在一起，陆止止喜欢刘德华，赵南霜喜欢梁朝伟，其实她们在很多方面的喜好并不一样，但这不影响她们成为彼此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
陆淮还在上课，他每天都会给陆止止打电话，问她在山里玩什么。
山里能有什么好玩的？
陆淮又问她是不是和寇庄路住在同一间房间里。
他小小年纪管得倒是挺多，陆止止不禁失笑，回复：“当然不是，我和你南霜姐姐一起住。”
“南霜，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生？”谢盛凑过来问，“陈冠希的外表，周星驰的灵魂，你更喜欢哪一个？”
赵南霜想了想，回答道：“喜欢是会变的，七八岁时喜欢的，十七八岁时不一定喜欢，十七八岁时喜欢的，三十七八岁时说不定就觉得很差劲，但讨厌的会一直讨厌。”
她今天穿的衣服很好看，还化了妆，眼睛特别漂亮，谢盛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看。
“那你讨厌什么样的男生？”他问。
她说：“大部分男生我不会特别讨厌，但有一种男生，我非常讨厌。”
“哪一种？”
“留着黑色的短发，单眼皮，眼窝很深，左眼下有一颗泪痣，喜欢穿黑色的衣服，身高一米八六，爱潜水，会射箭，不会弹钢琴，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养着一条狗，还给狗起了一个英文名。”
“你是讨厌英文名，还是讨厌狗，还是讨厌有英文名的狗？”
“都不讨厌，我喜欢狗，但我讨厌养狗的那个人。”
谢盛愣住了，半晌后才问：“你讨厌周迟译吗？”
不只是谢盛，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赵南霜说的不是某一类人，而是某一个人，直白地说就是周迟译。
谢盛看了周迟译一眼，对方没什么反应，还在看电影。
“真的还是假的？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谁说谎谁是小狗。”赵南霜说罢，起身离开了电影院。
陆止止很快就跟了出去，寇庄路没在意，女生总有那么几天脾气不正常。
夏梦给周迟译打了一通电话，他没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看完电影后准备回家时，周时延刚从周家的别墅里出来，点燃了一根烟，在路边等他。
寇庄路叫了一声“延哥”，挥手跟周时延打招呼。
周时延的眼睛是有点儿近视的，他戴了一副银框眼镜，听到寇庄路叫他，抬头看过来笑了笑，他在抽烟，距离远，但很奇怪，这边的人好像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烟草味。
那不是烟草味，而是荷尔蒙的味道。
五分钟前，赵南霜把周迟译的衣服送到周家，从周家出来后，和周时延站在一起说话。
她在旁边，周时延就把烟灭了。
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但她的心情挺好，周迟译的双手插在兜里，他侧首看向谢盛，随后朝周时延扬了下下巴，对谢盛道：“看见了吗？她喜欢那样的男人。她说暂时不想谈恋爱，不是不想谈，而是不想跟你谈。”
谢盛惊讶地道：“南霜喜欢延哥？”
寇庄路耸耸肩，道：“女为悦己者容，为己悦者容，为己容。你不会觉得她今天是为我们当中的谁打扮的吧？”
谢盛心酸地叹气，道：“我和延哥的差距是有点儿大。”
冒充周迟译欺骗荣敏的人被找到了，周时延是专门来接周迟译回家的，他如果不亲自跑一趟，周迟译在这里填完高考志愿肯定就直接出国玩了。
“山里空气好，可以多待几天，不过，你们年轻人待久了可能会觉得无聊。”
“你也没比我们大几岁。”
周时延的高中时代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笑着说道：“三岁一个代沟，你数数，我们之间有几个代沟？”
赵南霜故作嫌弃地道：“难怪和你没什么聊的。”
周时延道：“是啊，你和迟译是同龄人，有共同话题，我和你年龄差得多了，聊不到一起去。”
以前有一段时间，家里的阿姨总是告诉他，赵南霜去家里找过他，但每次都没什么事，即使他当面问她，她也编不出借口，次数多了，他就明白了，赵南霜每次其实都是打着找他的幌子去家里找周迟译。
少女的心思，他得保密。
赵南霜低头看脚下的影子，并说道：“我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寇庄路没有和我的朋友在一起，我跟他也不会见面。”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周时延突然问她：“看过《柳林风声》这本书吗？”
赵南霜兴致缺缺，反问道：“你不会还要像以前一样给我布置写读后感的作业吧？”
她读小学的那几年，周时延给周迟译布置作业的时候，她如果在场，就也要做一份。
周时延笑了笑，道：“读后感就不用了，跟你分享书里的一句话‘在无法挽回的时光逝去之前，听从召唤，去冒一次险吧’。”
赵南霜听懂了，许久后，抬头看向远处的周迟译，道：“他不喜欢我。”
“去危险的地方才叫冒险，不是吗？你十八岁，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纪，有什么好怕的？”
014.
去冒一次险吧！
周时延说完之后，站在路灯下的少年迈开步子朝这边走了过来，赵南霜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他，知道他不是要走向她，她只是刚好站在他的目的地而已。
她怕什么？
她怕感情得不到回应，怕真心不被珍惜。
他打开后座的车门，Eleven熟练地跳上车，他随后上了副驾驶座，他没什么耐心，连一分钟都懒得等，问他哥：“聊完了吗？”
回家后还有正事，周时延看了看时间，对赵南霜说：“我们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赵南霜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周时延上了车，对她说道：“放心吧。”
车开远后，赵南霜才抬头看向车尾消失的方向，陆止止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感叹道：“周迟译的哥哥的长相和气质真是天选的高岭之花啊！我能想象周迟译以后的样子了，不过，他哥对你还挺温和的，你俩刚才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赵南霜赞同前一句，周时延是名副其实、表里如一的高岭之花，周迟译就算了。
“很久没见了，随便聊聊。”
“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
“南霜，摘下这朵花！我觉得你可以。”
“别开玩笑了，他有喜欢的人。”
陆止止遗憾地叹气，道：“心有所属的高岭之花更有魅力。”
天色渐渐变暗，道路两旁的路灯同时亮起，后视镜里赵南霜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车拐过弯道，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周迟译才升起车窗。
周时延对他的初恋女友一心一意，他们已经有要和好的苗头了，赵南霜是没有机会的。
其实不怪她，喜欢周时延再正常不过了。
“一会儿到家了忍着点儿，别掀桌子，只是吃一顿饭而已，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周时延提前叮嘱道。
周总又准备结婚了。
周迟译心里没什么感觉，只是问：“又怀上了？”
“没有，”周时延无奈地笑了笑，道，“对方有一个女儿，跟你同龄，读初中时好像还跟你和南霜是校友，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目前还在国外，你们暂时不会见面。”
“挺意外，我以为又是一个二十岁的。他有把柄落在对方的手里？”
“他这个年纪的人，在家里更需要与自己志趣相投的灵魂伴侣。虽然谈到结婚这一步了，但怎么也还要个两三年，今天只是正式地将人带回家介绍给我们认识。”
周迟译太了解周海林了，和他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外人都说周海林浪子回头了，但也只是短暂地爱了他母亲几年。
“意思是在外面还有满足他需求的肉体伴侣？他也不怕早衰！”
“怎么说话呢？你给他点儿面子，他若心情好了，说不定就不干涉你填报志愿的问题了。”周时延是过来人，与周海林硬碰硬没什么好结果，他转移话题道，“这辆车还不错吧？我朋友有一个赛车场，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玩。”
周迟译会玩乐，但不会沉迷，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小无论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物质欲望是最低级的欲望，有趣的事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但多半也不会长久。说实话，周时延虽然是他的哥哥，其实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送车就像约会时送花一样，是不会出错的公式性标准答案。
车开进市区，车窗外是繁华的都市的夜景。
周时延接完电话，冷不丁地说道：“你对南霜客气点儿。”
靠着车座打瞌睡的周迟译突然笑了，问：“她向你告状了？你说说，她是怎么向你抱怨我的？”
“人家根本就没有提过你的名字。”周时延想起了离开山庄之前，周迟译头也不回地从赵南霜的面前走过，他上车之后，赵南霜那个失落的眼神。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那种寂静却又仿佛藏着声势浩大的海浪的眼神，周迟译没有见过，一次都没有，因为她总是在他的身后，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在安全的地方，才会允许一丝丝积存已久的爱意从坚硬的外壳里探出来，晒晒太阳，再将它重新藏起来。
“你走的时候怎么不跟她说一声？”
“她是我的谁啊？我去哪里、去干什么，还要跟她报备？”
“又吵架了？”周时延看出他心情不好，道，“南霜是女生，你让让她。”
周迟译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不想多聊半句的态度。
周时延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话。
第二天早上，寇庄路被陆止止叫醒，一路打着哈欠开车回市区，赵南霜要去机场，在合适的地方先下了车，南佳不住在她租的房子里，她用不着提前收拾家里，路上堵车，到机场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南佳从出口走出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赵南霜见过他几次。
有车接他们，赵南霜跟着他们一起回家。
柳桥小区，周迟译也住在这里。
南佳洗完澡，和赵南霜坐在一起看电影，等着吃饭。
“在山里玩得不开心吗？”
“还可以啊，挺放松的，这几天把高考之前缺的觉都补回来了，我还看到了流星。”
“流星可不常见，许愿了吗？”
“没有，只顾着看了，”赵南霜看向厨房，问，“他专门去国外接你？”
南佳笑了笑，回答道：“不算，他刚好要去谈生意，我也玩得差不多了。”
美人永远是美人，南佳穿着简单的衣衫，素面朝天，不经意地笑一笑都是风华绝代的。
陆止止曾经问过赵南霜最想拍哪个明星，当时她随便说了一个名字。
其实，赵南霜最想拍的人是年轻时的南佳，她只在那些画面不清晰的视频里见过那个风光无限的大明星，从她记事起，南佳总是一副憔悴的模样，奶奶不接受这个儿媳妇，所以一直到离婚，南佳都没有叫过奶奶一声“妈”。
南佳这次从国外回来，赵南霜好像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少女时鲜活、明艳的恋爱的情态。
“妈，你们会结婚吗？”她小声问。
“不知道，”南佳没有想过再结婚，反问，“你介意？”
赵南霜摇头，回答道：“当然不介意，我希望你幸福。宋叔叔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会给你做饭，会陪你旅行，会吃醋但不会对你实施冷暴力，会发脾气但不会对你动手，他和爸爸不一样，如果……如果你们哪一天想结婚了，不用考虑我，我都这么大了。”
“想什么呢？没到那一步，”南佳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道，“我给你买了几套衣服，去试试。”
“还有很多新衣服没有穿过呢。”
“我生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十八岁一转眼就过去了，多么珍贵的时光啊，我当然要多给她买几件美美的衣服了。”南佳用双手推着赵南霜往衣帽间那边走。
南佳的行李箱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赵南霜刚打开它，就看到了一盒避孕套。
“不好意思。”南佳将它拿起来，随手塞到了抽屉里。
她想了想，扭头看向赵南霜，问：“宝贝，你谈恋爱了吗？”
赵南霜茫然地眨眼，回答道：“没有啊。”
“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这个东西了，”南佳关上门，又把抽屉里的那盒避孕套拿了出来，道，“妈妈不限制你谈恋爱，十八岁如果不谈一场恋爱，多遗憾啊？妈妈告诉你，以后跟你喜欢的男生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多喜欢他，都要保留一份清醒，让他用这个，忍一会儿是死不了人的，但不忍可能会造出一个人来，他如果不用，就让他滚蛋。”
赵南霜不是第一次看见避孕套。
上一次她来这里，就不小心在书房的抽屉里看到过了。
“妈，你后悔跟我爸在一起吗？”
“不后悔，感情虽然变了，但最初相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我只后悔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如果重来一次，那个年纪的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跟他在一起。”
“即使知道他不是良人，还是会吗？”
“对，爱情最妙的地方就是无法控制，会违背常规，违背本能，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相爱的时候都是爱人。”
赵南霜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做不到像南佳这样随性、坦然。
吃饭的时候，宋叔叔说自己的外甥过几天过生日，成人礼，家里人打算大办一场，让他过一个热闹的生日，有无人机表演，还会在江边放烟花，问南佳要不要带赵南霜一起去。
他说，他的这个外甥是个不像“富二代”的“富二代”，实验中学的学神，各种竞赛的奖项拿到手软，不进酒吧不抽烟，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收到情书后会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即使当众被人表白也依然无动于衷。
赵南霜听着，这不就是陆止止口中的“高岭之花”吗？
这两个多月将是赵南霜人生中最漫长的假期，她喜欢和南佳待在一起，如果南佳去参加这个生日会，她便不排斥，反正时间还很多，等高考成绩出来了，填完报考志愿，多的是出去玩的机会。
学神生日当天，赵南霜跟南佳一起去商场买礼物，宋叔叔说学神喜欢音乐，赵南霜就选了一台黑胶唱盘机。傍晚，宋叔叔开车过来接她们，车里依旧有一束花，他每一次见南佳都会给南佳送花。
到酒店后，赵南霜才发现，生日会其实是个名利场。
学神的父母八面玲珑善于交际，笑容满面地和宾客们推杯换盏，而学神本人漠然地坐在角落里，和这奢华的宴会格格不入。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场合，赵南霜就不来了。
宋叔叔与别人打完招呼，朝这边走过来，对赵南霜道：“南霜，我带你去认识我外甥。”
南佳拿了一杯酒，对赵南霜道：“去吧，顺便把礼物给他。”
赵南霜跟着宋叔叔往甜品区走，学神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礼盒，礼物一样比一样贵，但他看都懒得看。
“南霜，这是许岩。许岩，这是南霜，你帮我照顾她。”
赵南霜把黑胶唱盘机放到桌子上，随后对他说道：“生日快乐。”
“谢谢，”许岩的目光在赵南霜递过来的礼盒上多停留了几秒钟，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令他感兴趣的礼物，“你也是被家长逼着来的吧？”
“不算，我闲着无聊。”
“后悔了吧？谁会喜欢这样的场合！”许岩扭头看向后院，道，“那两个倒霉蛋也是被迫来的。”
门开着，赵南霜顺着许岩的视线看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说的倒霉蛋之一——周迟译。
他又穿着黑色的衣服与裤子，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侧脸轮廓棱角分明，站在水池边，灯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双手随意地放在兜里，露出手腕上那块银色的手表。
另外一个倒霉蛋是他身边的女生。
周海林在和一个男人谈笑风生，与周海林谈笑风生的男人应该是那个女生的父亲。
周迟译前脚离开，那个女生后脚就跟了过去。
“你认识他们？”许岩问。
赵南霜收回视线，回答道：“不认识。”
许岩扶了扶眼镜，道：“男生叫周迟译，我和他本来也不太熟，但因为输给过他一次，所以记在心里了，至于那个女生，我不认识。”
“你输给他？”
“读高二那年，在物理竞赛上，我输给他了。”
“哦。”赵南霜兴致缺缺。
许岩想看看唱盘机，于是对赵南霜说道：“烟花表演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楼上的视角更好，去楼上等？”
“你自己去吧。”
“你如果坐在这里，一会儿就会有很多人来问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家住哪里，多大了，高考发挥得怎么样，打算上哪所大学，会不会弹钢琴，会不会跳舞，能不能给他们表演一段。”
赵南霜稍微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很窒息，说道：“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许岩站起来，一只手放在礼盒上，有礼貌地问赵南霜：“介意我现在就拆礼物吗？”
礼物本来就是送给他的。
她说：“当然不介意，希望你能喜欢。”
洗手间里有人在补妆，赵南霜洗了一下手，出来之后没走几步，一抬头就看到了靠在走廊里玩车钥匙的周迟译，他在等人。
周迟译听到脚步声后，侧首看过去。
她穿了一条浅绿色的裙子，很清爽，周迟译莫名地想起了那天落在她肩上的蜻蜓。
“走不走？”
“去哪里？”
周迟译面不改色地说：“去殉情。”
赵南霜：“……”
他转身就走，赵南霜听着大厅里热闹的声音，给南佳发了一条消息之后跟了出去。
015.
停车场里很清静，赵南霜跟着周迟译左绕右绕，走了五六分钟才终于找到了他的车，就是那天周时延开去山庄接他的那辆车。
赵南霜没有坐过周迟译开的车，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到驾照的，边系安全带边怀疑地问：“你行吗？”
“你说我行不行？”
“我怎么知道你行不行？”
“试试就知道了。”周迟译把刚才从后座上拿的东西递给她。
赵南霜不明所以地打开看，盒子里是一块手表，好像和他戴着的那块是情侣款。
“你什么意思？”她问。
“周时延买的，他让我找机会拿给你。”
“他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周迟译侧首看了她的脖子一眼，跟她开玩笑道：“医药费？”
“那我真是赚到了。”赵南霜把盒子重新塞到包装纸袋里，还给他。
周迟译拆开盒子，把手表拿出来，握住赵南霜的手，准备给她戴上，她不配合。
“我不要。”
“你妈的男朋友帮了他一个大忙，这是谢礼。”
“那他应该送给许岩。”
“送过了。你的这份不一样，戴着吧。”
手表贴在皮肤上，凉凉的，赵南霜轻轻地摸着金属表带，别扭地问：“我跟你一起戴情侣手表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