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白起-《我的虫群王朝》

  影踪使者面对这充满恶意的咆哮,脸上覆盖的泥膏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倾斜半分。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脖颈,墨绿色的瞳孔越过暴跳如雷的岩爪使者,如同掠过一块碍事的石头,最终精准地落在尉迟脸上。

  然后,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粗糙树皮摩擦的声音响起,用的并非生硬的帝国官话,而是带着浓重丛林喉音的土语:

  “盐。铁。换什么?”

  没有寒暄,没有试探,开门见山,直指核心。每一个音节都短促而坚硬,如同淬毒的骨刺。

  卡洛斯立刻低声向尉迟快速翻译。

  尉迟脸上圆融的笑意如同春风拂面,瞬间重新绽放,甚至比之前对着岩爪使者时更加热络几分。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突然出现的“朋友”,声音洪亮,充满了豪爽与真诚:

  “朋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盐铁布帛,良药美酒,我们有的是好东西!无论岩爪的铁斧,还是影踪的猎弓,只要是好东西,我们都欢迎!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亲兵再次打开几个木箱,更加耀眼的丝绸光泽和铁锭的金属冷光流淌出来,同时特意展示了几件小巧精致的骨雕饰品和一罐密封严实的、散发着浓烈辛辣气息的调料粉末,这是丛林猎手最难以抗拒的珍宝。

  尉迟巧妙地避开了岩爪与影踪之间的矛盾,将交易对象扩展为“所有部落”,字字句句都在强调“公平”与“好东西”。

  岩爪使者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快要炸开的熔炉。

  卡洛斯立刻火上浇油,独眼斜睨着影踪使者,声音带着浓烈的鄙夷:

  “啧啧,影踪的朋友?你们那些用腐烂藤蔓搓出来的绳子?还是用毒蘑菇泡出来的烂肉干?也想换大人的盐铁?怕是连大人的一块盐巴都换不起吧!”

  “放屁!”岩爪使者再也按捺不住,怒吼出声,巨大的石斧猛地指向卡洛斯,“卡洛斯!你这只收钱摇尾巴的鬣狗!再敢挑拨,老子先劈了你!”

  他身后的岩爪战士们也齐声怒吼,骨矛顿地,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沙滩上的空气骤然紧绷,如同一根拉到极限的弓弦。

  秦军锐士们依旧保持着装卸的姿态,但身体已微微绷紧,负责警戒的弩手们的手指悄然扣上了悬刀(扳机)。

  白起依旧背对着这一切。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峡湾入口翻涌的海浪,落在更远处那片被湿热雾气笼罩的、危机四伏的丛林深处。

  只有他那垂在身侧的、紧握着剑柄的左手,掌骨因用力而微微凸起,手背上青灰色的血管在玄色的衣料下若隐若现。

  峡湾内,金色的沙滩仿佛变成了无形的角斗场。

  岩爪的狂怒如同喷发的火山,影踪的阴冷如同潜伏的毒沼,而居中调停的“巨商”尉迟,笑容如同覆盖在剑刃上的丝绸。

  白起沉默的背影如同一块礁石,无声地承受着三方力量碰撞前那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

  他那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对峙的中心,掠过岩爪酋长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掠过尉迟脸上那滴水不漏的圆滑笑容,最终,定格在那十几个如同从腐殖层里渗出的影踪战士身上。

  他们的眼睛,在尉迟展示的璀璨盐铁与丝绸光芒下,依旧如同深潭底部的冷玉,没有丝毫贪婪的涟漪,只有纯粹的、计算猎物价值的漠然。

  白起紧握剑柄的指关节,不易察觉地扣紧了一分。

  他冰冷的声音如同薄刃刮过冻土,低得只有身边侍立的两名亲卫锐士才能勉强捕捉:

  “岩爪,可驱虎。”“影踪,必除根。”“尉迟周旋近半。”“时机,到。”

  话音落下的刹那,白起缓缓转过身。

  这个动作本身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山岳倾覆般的沉重感,瞬间吸走了沙滩上所有的喧嚣。

  尉迟脸上的圆融笑意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卡洛斯独眼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皮。

  对峙的岩爪与影踪两方人马,无论是暴怒的卡鲁姆,还是阴冷的影踪使者“夜枭”,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这个一直背对他们的男人。

  他玄色的衣摆在死寂的海风中纹丝不动,身形并非特别高大,却仿佛将整个峡湾入口的辽阔海天都压缩在了他身后的背景里。

  白起抬眼。

  那双眸子,再无半分投射海面时的深远,只剩下最纯粹、最冰冷的寒铁之色。

  那不是愤怒,不是杀意,而是一种凌驾于生命之上的、纯粹的“存在”,代表着死亡本身的存在。

  他并未开口,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但就在他目光扫过全场的那一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场域”,如同深渊裂开了一道缝隙,骤然降临!

  这不是气势,不是杀气,而是一种“规则”的改写!

  喧嚣的风声、海浪拍打礁石的微响、丛林深处的鸟鸣虫嘶——所有的声音瞬间被抽离、隔绝。

  温度骤降!

  并非严寒,而是生命热量被强行剥夺的冰冷。

  沙滩上每一个人,都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巨手死死攥住!

  血液的流动仿佛在瞬间冻结,每一次呼吸都刺痛肺腑,带着铁锈与坟土的腥气。

  卡鲁姆那因暴怒而涨红的古铜色皮肤瞬间失去血色,变得惨白如尸。

  他那只独眼里的凶光凝固、碎裂,只剩下最原始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沉重的巨斧“哐当”一声脱手砸在沙地上,他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膝盖发软,几乎要跪倒。脖子上沉重的骨链仿佛变成了勒紧脖颈的绞索。

  影踪使者“夜枭”,他那浑浊的褐色瞳孔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如同平静的毒沼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覆盖在泥膏下的身躯僵硬绷直,握着短矛的手指死死抠紧木质矛身,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身后那些如同影子般无声的影踪战士,动作第一次出现了迟滞和慌乱,仿佛被冻僵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