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懿旨赐婚-《鉴芳年》

  雷鸢搀扶着母亲出了院子,她能感受到母亲的手冰凉冰凉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知道大姐姐一定已经在太后跟前求过了,但也一定没起作用。

  二姐姐的做法彻底将后路堵死了,甚至连同敖家也没有退路。

  正想着,就见雷鹭不慌不忙地走了来,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边走边嗑。

  她已经知道敖鲲受伤的事了,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雷鸢弄不明白她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剑走偏锋出奇招。

  甄秀群此时只觉得浑身无力,要不是有人扶着,只怕要跌坐在地上。

  她是忧心二女儿的婚事,可就算如此,也不想把她嫁到敖家这样的狼窟里去。

  偏偏她自己居然到太后跟前去请求,这不是救了一个又搭上去一个吗?

  “鹭儿,你糊涂啊!”甄秀群拉住雷鹭的手哭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干?你不想活了吗?”

  “母亲,你哭什么?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能走下去。”雷鹭拿出手帕来一面给母亲擦泪一面说,“左右摔伤的不是我,又不用我陪葬。”

  “唉!我真不知道该夸你好还是骂你好。”甄秀群此刻深深觉得她拿这个女儿毫无办法。

  从小到大她唯知吃吃睡睡,自己也从来没有强求过她,总觉得她一个女儿家,便是不成器,自己还能给她攒些家底,平安过活。

  谁知她竟闯下这么大的祸,自己想给她兜底,怕是也兜不住。

  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护着他,可毕竟是嫁出门的女儿,很多时候自己真是力有不及呀。

  “咱们快去接旨吧,迟了可就是不敬了。”雷鹭说,“看来敖鲲还没断气儿。”

  她这样浑不在意,倒让别人也不好再怎样。

  “母亲,宫里的人已经来了,咱们只能接旨。”雷鸢低声提醒母亲,“这种情形下咱们不得不低头。”

  婚是雷鹭求的,甄秀群再不愿意也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

  “我知道,我还没糊涂呢。你就不必过去了,叫你二姐姐扶着我吧。”甄秀群收拾了情绪,和雷鹭一起来到前头。

  “穆总管,真是过意不去,叫您久等了,还请恕罪。”甄秀群向穆逢春赔礼,她的眼睛还红着,但脸上的笑容端庄得体。

  “夫人可别这么说,咱家也并没等多少时候。”穆逢春一团和气道,“咱家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前来,请夫人和二小姐接旨吧!”

  一声接旨让甄秀群的心颤了又颤,可圣命难违,只能顺从地跪了下来。

  “太后娘娘懿旨:永安侯府二小姐雷鹭,端庄贞静,出身名门,年方二九,正堪婚配……兹命其嫁与卫国公府世子敖鲲,两姓姻缘,并蒂鸳盟……钦此!”

  甄秀群恍恍惚惚地听着,总疑心这是一场梦。

  “夫人,二小姐,请起吧!恭喜了。”穆逢春笑呵呵地将懿旨递到甄秀群的手上,“太后娘娘说了,下个月是恶月,好事还是赶在这个月就办了吧!凡事都要图个吉利。夫人也不必急,所有一切都由宫中包办,保证妥妥当当的。当然了,若是您还想再添置些也是可以的。”

  “这么急?”虽然提前已经料想到了,可甄秀群还是觉得太快太急了,“世子他……”

  “夫人放心,世子性命无碍,不过的确需要静养些时候。二小姐嫁过去刚好能够照应得上,于夫妻间的情谊更有益,不是吗?”穆逢春不管说什么都是和颜悦色轻轻巧巧的口气。

  甄秀群知道,事情绝不像他说的这么轻松,否则又何必这么急三慌四地迎自家女儿过门?

  摆明就是为了冲喜,否则就算是赐婚,也总要给三个月的准备时间。

  穆逢春像是看不见她为难的神情,笑眯眯地拍了拍她握着懿旨的手:“咱家还要回宫复命,这就去了,夫人不必送。”

  “穆总管,”甄秀群努力回神,“且请留步,喝盏茶再走吧。”

  “多谢夫人,不必了。虽说一切都由宫里承办,可是您家里也得有一通好忙呢!况且咱们又不是外人。”穆逢春说着转身就走。

  甄秀群跟前的丫头霜月早备好了荷包,连忙追上去,塞给了跟着穆逢春的小太监。

  “核桃,你到街上去买些清爽的吃食回来。”雷鹭永远惦记着吃,“还有母亲最爱吃的艾叶荸荠糕和醪糟糖水。”

  “我哪里吃得下?”甄秀群长叹一声,“旨意一下,无力回天了。女儿啊!我替你发愁啊!”

  说着又哭了起来。

  “母亲,你也知道无力回天,那就顺其自然吧。”雷鹭眨眨眼,“何必多陪上这许多的眼泪。”

  可任凭她怎么说,甄秀群都只当她不谙世事,不知深浅。

  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惹得议论纷纷。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雷鹭主动求婚的事,只当是敖鲲性命堪忧,急着找人冲喜,这才选中了没人要的雷家二姑娘。

  甄家人听到消息后先是不信,后是震惊,最后通通变成了担忧。

  “这事儿还不敢让老太太知道呢!”柯氏来到甄秀群这边,“太后娘娘也真是的,人都已经那样了,还让咱们家的姑娘去填坑!”

  她为此愤愤不平,毕竟雷鹭有可能嫁过去就守寡,十几岁的年纪独守空房到老,简直就是钝刀子杀人。

  此时甄秀群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作为母亲她恨自己无能,就算是自己全家尽力护着她,又怎么能保证她不受委屈呢?

  毕竟凤名花是出了名的霸道,且他家的权势太大,不是自家一个小小侯府能够与之抗衡的。

  “依我说,你也别这么哭了,天气热再把你哭坏了。我瞧着你这样子怕是也做不了什么,二丫头的事就交给我来打理吧!说一千道一万,终究也是喜事。亲朋故旧总是要知会到了的,宴席也要大办。不能因为心里不痛快,就把该办的事情耽搁了。否则岂不是更让鹭儿委屈?”柯氏伸手拍了拍小姑子的背,“你不是常劝我遇事要往宽处想吗?要相信咱们鹭儿是个有福气的,定能逢凶化吉。”

  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二,还剩下不到十天了。

  雷鸢有气无力地趴在窗边,看着树影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十五岁的年纪,她懂得了无能为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