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流言蜚语-《表姑娘死遁后,众卿全在修罗场》

  首领遭难,随行的野狼当然地冲近,要杀死那提刀疯砍的女人。

  一宿未合的眼翻露出血丝,更添几分戾气。

  她切中野狼的脖颈,兽口中咬出浑浊血液。

  那是褚洄的血,伴着撕裂的痛意。

  她正与头狼厮杀,而褚昭睃巡四面,连动三矢,当场射杀了一只野狼,余下一只已经颇为忌惮,向后退缩。

  情势危急,言攸持刀的手死死定格架住,袖剑抽动又发疯般的刺入野兽皮毛,拖出粘稠的血线,褚昭的手臂都被咬得血肉模糊了,却不哭疼,拖住了头狼折断的前爪,这畜生越痛便啃得越凶,两人斗一狼,以它遍体鳞伤的死去终结。

  方才她紊乱了神志,本能地中伤,两条手臂都挂满朱色,一如荼蘼装点,妖冶到瘆人,疯子终于再度镇静,扒开野兽的尸骸,撕烂了它的嘴,抽刀劈断半截颈子,以泄心头之愤。

  犬齿挪开后,褚洄手背上钻着猩红的窟窿,她什么都没说,连衣袖一起缠裹住,扶他重新站起。

  被野兽咬中大意不得,需立刻让医士处理,以防这伤口牵扯出其余症状。

  “没事了……会回去的……很快就回去了……”

  褚洄扯了哑涩的嗓子,而褚昭和言攸都没能听清他的话语。

  *

  言攸不愿久记那日的狼狈无状。

  女官蓬头垢面,血染罗裙,早理不清这血来自何处。

  他们是被早间继续寻人的侍卫接回去的。

  春猎结束,经历此番变故,也无心去分辨什么头筹落属。

  而仔细清点计算后,褚昭的确是兑现了当日一语。

  比奖赏更重要的,永远是平安。

  也是自那日她与两位皇子同出深山老林后,宫中便多了流言蜚语。

  她的指骨还隐隐作痛,被踩踏的后遗症总在作怪,偶尔对着书卷落笔时还会发抖。

  自开春之后集贤院的事务一直繁杂,加之陈兆被褫职自尽后所有的都是挑着最急的处理,一日推一日,她与同僚萧典籍都不得清闲。

  “阿嫽,你的手是在春猎那时落了伤吗?”萧典籍走到她身边,垂眸凝于年轻女官那纤细而分明的手,手背拓了一小片青,手指捏得紧了会颤,她取走言攸手上的笔,搁放在笔格上,又牵捧起一只,说道,“女官的手可要紧着。”

  言攸略有不自在,稍稍用劲抽了回来。

  这萧典籍是比陈兆还年长的女官,素来待人和煦,又尤其与张颐相熟亲善,而今的身份却让她多少有些忸怩。

  久居宫闱之中,她自是晓得这些关切后又隐带着怎样的审度,萧典籍看向她的目光多有一些好奇,还有一些深沉。

  言攸客气三分:“没什么大碍,只是被压伤了,未伤及骨骼,多几日便好了。”

  萧典籍抬了抬头,微乜下眼,嘴角的弧度平直,刻意掩隐了情绪,她道:“是为救二位殿下所受之伤吗?”

  果不其然。

  流语霏霏时,连无空搭理闲事的女官都起了探究之意。

  她来时就是靠着宣镜的举荐,而宣镜是什么人?是当世硕儒,是储君恩师,宣镜名下弟子无数,可也无有她这样年轻的女弟子,既无师生情谊,凭靠的是谁早早地就存有揣测。

  一并写作香艳的谣言了。

  言攸未作回答,被萧典籍视作默认。

  她轻咳两声:“阿嫽不必多心,我无意于探听你的私事。”

  “无事。那时是众目睽睽见证,况且也并非我一人遇见了二位殿下……我不过是胡乱走远了,又多了几分运气,侥幸遇见太子与诚王,也因救主而得了恩赏,没有挟恩图报攀龙附凤之心。”

  这便是言攸的回应。

  她与褚昭的确有染,然并非是因心思不正而援救。

  萧典籍淡淡回应了两句,下属入殿来奉上卷册,彻底打断了交谈。

  眼下,言攸无疑是后宫最引人好奇者,不乏有人侃笑,用她与太子妃作比。

  从出身到样貌再至才思。

  她充耳不闻。褚怀灵替了永宁的身份,她何须介怀。

  若真是当初的永宁,或还会惹她一时颦眉冷眼。

  褚昭在东宫养伤,也已多日不见,他将迎来的头筹讨作了别的赏赐,派近卫暗中相送。

  她不晓,张颐是何时,又是从哪一处冒出来的。

  “张司籍。”

  惊萧与陌生女官碰面,这人问起他的目的,他还说不清了。

  若解释为他给秦嫽大人献礼,不妥;若是直言是太子遣他前来,也不当。

  怎偏偏被张颐撞见了。

  言攸心中感到一阵古怪,最近张颐总盯她得紧,一问又口称无碍无事,她不专心于司籍事务,却一门心思贴在上司身上。

  “这位又是……”张颐含笑问道。

  言攸道:“不识,是偶然到这里来问路的吗?”她话锋一转,替惊萧作了托词。

  张颐红唇微张,顿了顿说:“……秦大人,不要诓我。”

  “张司籍是得了清闲吗?”言攸已有微愠。

  张颐捂了嘴,低头赔礼。

  恰逢长清公主前来借阅经史,盯了眼侍卫,命他退下。

  惊萧如蒙大赦,飞也似的走了,再也不想遇上无关人等。

  他不敢言:正是风言风语多起之时,主上还如此,就不能延一延,日后亲自交予言姑娘吗?

  褚沅没有与言攸寒暄,反而只叫走了张颐。

  那之后,她有好几次见了张颐,对方都是垂着头,一眼不多看,恭敬偱礼。

  而背后那阵阴凉如有实感,一回首都无影无踪。

  言攸端得更谨慎,与妃嫔、皇子公主都保持着距离,疏疏淡淡。

  她分明是什么都没做的,又像是什么都做了,沦为众矢之的。

  她有些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从内藏阁到集贤院之后,旧时多有碰面的人也少了,言攸心下有疑,是关于褚沅对张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张颐态度大转。

  春去了,又临夏。

  褚昭与褚洄一道专心对付裕王党,褚凛春猎时说着怪罪褚洄引狼入山的提议,可思来想去,事故之后受益最深的又是谁?谁晓得是不是表面功夫。

  言攸不晓得,是因什么犯恶心,寝食难安。

  因为谁?因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