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北原雪尽-《无上大道》

  北荒原的雪,终于停了。

  不是自然停歇,而是——被血染尽了。

  楚昭拖着残躯,在无边的荒原上行走。他左眼空洞,血已凝固成黑痂;右臂筋脉寸断,半截断剑用破布缠在掌心;每走一步,体内都如刀绞,六道血印的反噬如万针穿脑。

  可他还在走。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

  只是走。

  像一头濒死的孤狼,用最后的力气,划下自己的领地。

  三日。

  他走了整整三日。

  第四日黎明,他终于倒下。

  倒在一处干涸的河床边,像一具被抛弃的尸体。风沙很快覆盖了他的身躯,只留下半截断剑,斜插在沙中,如一座无名的碑。

  北原,仿佛回归了死寂。

  玄铁宗的追杀令,似乎也随着铁玄子的重伤而沉寂。铁脊峰山门紧闭,九极玄铁大阵的光幕笼罩全山,如一只缩进壳中的巨兽。

  北原的猎人们松了口气。

  “那煞星……死了吧?”

  “被宗主一掌拍成肉泥,还能活?”

  “三十三颗头颅,九执法,三大长老……啧,死得值了。”

  他们开始回归正常生活,继续挖矿,继续交税,继续在玄铁宗的铁蹄下苟延残喘。

  他们以为,风暴已过。

  他们不知道——

  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七日,夜。

  月黑,无星。

  干涸河床边,沙堆微微颤动。

  忽然——

  “噗!”

  一只血手,猛地从沙中伸出,死死抠住地面!

  沙堆崩裂,楚昭的头颅缓缓探出!

  他浑身皮肤干裂,血肉模糊,可那仅剩的右眼,却亮得吓人,如深渊中不灭的鬼火!

  他撑起身体,像一具从地狱爬出的尸魔。

  “你……竟还没死?”剑尊的声音响起,竟有一丝意外。

  “我……说过。”楚昭声音沙哑如砾,“我爹的仇……”

  “——没报。”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半截断剑。

  剑,已钝,已残,可他能“感觉”到——

  剑意,还在。

  道,未断。

  他缓缓起身,走向河床深处。

  那里,有一块被风沙掩埋的巨石。

  他用断剑挖开沙土,露出石上刻痕——

  “斩”

  一个字,深达三尺,笔划如刀劈斧凿,透着无尽杀意与不甘。

  “上古斩道军的‘兵魂刻’。”剑尊道,“唯有真正踏上斩道之人,以血为引,方能唤醒。”

  楚昭懂了。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斩”字之上!

  “轰——!”

  巨石崩裂!

  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光柱中,无数残破战甲、断裂兵刃、破碎头颅的虚影浮现,发出无声的嘶吼!

  “杀——!”

  “战——!”

  “斩——!”

  楚昭仰天,右眼银光暴涨!

  他张开双臂,任由那血色光柱灌入体内!

  “以我残躯——”

  “承尔兵魂!”

  “今日起——”

  “我楚昭,代斩道军,再战苍天!”

  “轰隆隆——!!!”

  他体内,早已破碎的经脉,在血色光柱的灌注下,竟开始重塑!

  断裂的筋骨,在战魂嘶吼中,再生!

  左眼空洞,血肉蠕动,竟开始生长!

  而眉心——

  第七道血印,缓缓成型!

  这一次,血印不再是单纯的血色。

  银光为骨,血光为肉,凝成一道“剑”形!

  “斩道第七印——‘兵魂’!”剑尊声音罕见地激昂,“你已真正踏入斩道门槛!从此,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楚昭缓缓睁开眼。

  左眼,已重生。

  可那瞳孔——

  不再是黑色。

  而是——银色!

  他低头,看着河床中的倒影。

  那已不是少年矿奴的脸。

  那是一张——

  杀神的脸。

  他拔出半截断剑,走向北原深处。

  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踉跄。

  每一步踏出,地面都留下一个燃烧的“斩”字脚印,如烙印,刻在北原大地上。

  三日后,玄铁宗北境哨岗。

  三名执法弟子正在换班,谈笑间,忽然感觉地面微微震颤。

  “地震了?”

  “北荒原那边……有东西在动!”

  他们望向北方。

  风沙弥漫,隐约可见一道黑影,正缓缓走来。

  黑影每走一步,大地便留下一个燃烧的“斩”字脚印,如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是……是楚昭?!”一名弟子惊恐,“他没死?!”

  “不可能!宗主一掌,金丹之下皆为齑粉!”

  “快!发讯号!”

  一名弟子掏出赤色符箓,就要捏碎。

  就在这时——

  黑影,抬起了手。

  不是剑。

  是一根手指。

  他隔空,指向哨岗。

  “嗤——!”

  一道银色剑光,自他指尖迸发!

  “轰——!!!”

  百丈外的哨岗,连同三名执法弟子,瞬间被剑光洞穿!

  石堡炸裂,血肉横飞!

  剑光余势不减,直轰百里外的玄铁宗北门!

  “轰——!!!”

  玄铁宗北门护山大阵剧烈震颤,光幕出现蛛网裂痕!

  整座铁脊峰,为之震动!

  主殿内,铁玄子猛然睁眼,吐出一口黑血!

  “他……回来了……”

  他望向北方,眼中,终于浮现出——

  恐惧。

  而北原之上,楚昭继续前行。

  他手中,依旧只有一根半截断剑。

  可他每走一步,北原的雪,便消融一寸。

  不是融化。

  是——

  被血,染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