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七零年代:看见弹幕后我拳打全家》

  演讲大会那天,天还没亮透,校园里已经喧嚣。

  冬风裹着霜气灌进走廊,冻得铁栏杆都泛着白。

  从宿舍往大礼堂走,一路都是人群的声音——有人笑闹,有人背稿子,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混着冷风的味道。

  阮时苒抱着稿纸,手指被冻得僵硬。

  纸页被风一吹,啪啪作响。

  她想把它按紧,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那点急躁。

  身边走过的同学,或有意或无意投来眼神。

  有的带着幸灾乐祸,有的饶有兴致。

  像是在等着一场热闹。

  礼堂门口挂着横幅,布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字影在地上晃。

  人一多,空气里挤满了衣料的潮气,和鞋底踩在水泥地上的“嗒嗒”声。

  阮时苒走进去,脚步忽然慢了。

  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迫,好像所有的嘲笑、质疑、期待都堆在这空气里,一口气憋得胸口紧。

  她忍不住停下,手心冷汗打湿了纸。

  宋斯年正好在前面。

  他回头,目光淡淡落在她脸上,眉微微一挑。

  “怕了?”

  阮时苒张了张口,却没能立刻说出“没有”。

  风声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一股冷意,吹得她眼皮微颤。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低低:“……不怕也没用。”

  宋斯年愣了下,随后唇角很轻地抬了抬。

  “行,那就不怕。”

  他的话不多,语气却沉稳。

  那一瞬间,阮时苒觉得胸口那股憋闷稍微松开了一点。

  会场里座位一排排,木椅子被磨得发亮,坐下时吱呀一响。

  台上铺了红毯,灯泡照下来,有点刺眼。

  四周的嗡嗡声像蚊群,散不开。

  有人在她身后小声说:“等着吧,苒子这一回可丢定了。”

  另一人笑:“是啊,上次劳动是死撑,这次光靠嘴皮子,可救不了她。”

  笑声像水流,透过椅背钻进耳朵里。

  阮时苒指尖在纸页上摩挲,眼皮低垂,心跳却越来越快。

  第一位演讲者上台。

  台上嗓音高昂,底下掌声稀稀落落。

  第二位、第三位……有的忘词,有的慌乱,观众的注意力逐渐散了。

  阮时苒却越来越紧张。

  心跳声盖过了前排的说话声,连呼吸都觉得干涩。

  眼前的纸字一行一行晃,像要散开。

  她合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粉笔灰的味道、木椅的冷硬、灯光下浮起的尘埃……一切都那么真实。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她必须要走的台阶。

  “下面,有请阮时苒同学。”

  主持人的声音清清楚楚传来。

  礼堂里静了一瞬,随后小声议论骤然炸开。

  “来了!”

  “看好戏了。”

  “这次没人能替她了。”

  阮时苒站起身,腿有些发软。

  可就在她要迈步的瞬间,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

  她转头,宋斯年正看着她。

  目光冷淡,却在光底下稳如磐石。

  “去。”他低声说。

  那一瞬,她胸口猛地一热。

  脚步依旧不稳,却被那句话撑住。

  她走上台,灯光扑面而来,刺得眼睛发酸。

  身下数百双眼睛盯着她,空气压得人透不过气。

  可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稳。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我要讲的题目是——”

  阮时苒走到台口,手心都是汗。

  灯光直直照下来,烫得眼睛生疼。

  稿纸在掌心发烫,她呼吸一滞,却还是抬起头。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

  声音刚起,忽然“滋啦”一声,话筒里传出刺耳的杂音,随即彻底没了声。

  礼堂里一阵哗然。

  “哎呀,话筒坏了?”

  “这下可糟了。”

  “谁还听得见啊?”

  坐在后排的几个高年级学生互相递了个眼神,唇角带着冷笑。

  ——

  阮时苒愣在原地,胸口猛地一紧。

  这一幕,她早就猜过——有人不甘心让她顺利过关。

  可真的来了,心里还是慌得要命。

  台下窃窃私语越来越大,像潮水一样涌来。

  有人摇头叹气:“瞧,露馅了吧。”

  “没声音还怎么讲?丢脸丢大了。”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脚都要钉在地上。

  忽然,第一排的宋斯年抬起头,眼神和她对上。

  灯光下,那双眼冷静又锋利。

  他没动唇,却像在说:“继续。”

  阮时苒呼吸一滞。

  她猛地握紧稿纸,胸口的慌乱像被硬生生按住。

  她没有再看话筒,而是一步上前,站到舞台正中央,直接用嗓子喊:

  “我今天要讲的题目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肩膀》。

  声音并不算洪亮,却因为意外,显得格外清晰。

  礼堂霎时安静。

  她没有低头读稿,而是抬眼望着全场,眼神一一扫过。

  “有人说,我们是幸运的。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的肩膀上,背的是什么。

  有人在沟渠里磨出血泡,有人在黑板前熬到深夜。

  我们吃的糊糊是稀的,走的路是硬的,可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知道——这一代人,不能退。”

  话音落下,四周死寂。

  只有她的呼吸在灯下急促起伏。

  台下,不知是谁先鼓了一下掌。

  紧接着,掌声越来越大,轰然响起,把之前的窃笑全都盖住。

  前排的高年级学生脸色发青,咬牙切齿。

  他们本以为,她会因为话筒坏了当场出丑。

  可谁想到,她竟硬生生把全场镇住。

  下台的时候,阮时苒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

  宋斯年迎上来,替她接过稿纸,声音低沉:“做得好。”

  她喉咙发紧,半天才挤出一句:“……我差点撑不住。”

  宋斯年低低一笑,目光沉稳:“可你撑住了。”

  演讲大会结束后,掌声还在耳边回荡。

  阮时苒下台时,整个人都还在微微发抖,掌心汗水湿透了稿纸。

  可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心口前所未有的轻。

  散场时,走廊里全是议论。

  “没话筒还能撑住,她胆子真大。”

  “那几句话,说得我心里发热。”

  “她是读过苦的人,才讲得出来吧。”

  同学们的眼神,不再只是幸灾乐祸,更多了几分敬意。

  可同样,也有冷冷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哼,不就是会说两句吗?当心风头太大,摔得更狠。”

  阮时苒听见了,没回头。

  风在走廊里呼呼灌,她只是把稿纸攥紧,心里默念:她不会再退。

  没过多久,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

  老式的火炉烧得噼啪作响,屋里有股煤味。

  “苒子,这次你表现得不错。”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她身上,“院里广播站缺人,你愿不愿意去试试?”

  阮时苒一愣,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广播站!

  那可是学校里最引人注目的位置。

  她还没开口,班主任接着说:“这是个机会,你可以多锻炼,也能帮咱班露脸。”

  顿了顿,意味深长,“但要记住,风头太盛,也会招人眼红。”

  阮时苒抿紧唇,指尖有些发凉,却还是点头:“我愿意。”

  消息一出,班里瞬间炸开。

  “广播站?她也能进?”

  “啧,这运气,真是……”

  “就知道她要出风头。”

  宿舍里更是闹哄哄的。

  有人故意冷声:“苒子,你这是铁了心要往上爬啊。广播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

  另一人附和:“是啊,站在话筒后面,天天播,谁还听得见别人?”

  言语酸得刺耳。

  阮时苒收拾书本,没接话。

  她知道,再多解释也没用。

  晚自习时,宋斯年走到她桌前,声音低沉:“广播站的事,确定要去?”

  阮时苒抬眼,眼神坚定:“嗯。”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我知道会有人不服,可这是机会。只要站上去,他们就再没理由说我靠别人。”

  宋斯年盯着她,半晌才嗯了一声,唇角极轻地勾起:“那就去。”

  他的话不多,却像是一块石头,稳稳压住她心里的慌。

  几天后,广播站正式通知下来。

  广播室在教学楼顶层,门口挂着一块旧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校广播站”。

  推门进去,空气里混着灰尘和铁器的味道,几台话筒、录音机摆放在木桌上,外壳已经磨得发暗。

  阮时苒站在门口,指尖微微发凉。

  这地方,她从没进过。

  从外头看,总觉得高高在上,如今走进来,却满是陌生感。

  ——

  高年级的学姐笑着介绍:“今天给你安排试播,稿子在这。”

  她递过一叠纸,笑容却带着看不清的意味。

  稿子薄薄的,可翻开一看,字迹潦草,还夹杂着几个错别字。

  阮时苒心口一沉。

  这是故意的。

  ——

  耳机套上去的那一刻,她听见自己呼吸急促,像在胸腔里打鼓。

  手心都是汗,稿纸在指尖发皱。

  脑子里乱成一团:要是念错字怎么办?要是卡壳了,全校都会听见。

  “准备好了没?”学姐笑吟吟问。

  阮时苒咬唇,点点头。

  红灯亮起,代表直播开始。

  “同学们,中午好,这里是校广播站……”

  声音刚出口,她就听见耳机里传回自己颤抖的嗓音。

  心口更慌,视线一晃,稿纸的字像是要散开。

  台下,几个人对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等着看她出丑。

  就在声音要断开的那一瞬,阮时苒猛地深吸一口气,把眼睛盯紧窗外的梧桐树。

  风吹过,叶子哗啦啦响,她忽然稳住了心神。

  她没有逐字去读,而是用自己的话,把那段稀烂的稿子重新理顺:

  “今天清晨的风很冷,可操场上已经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有人说,这一代人走得辛苦,可正因为辛苦,才会有更多的光亮。”

  声音渐渐稳了,甚至带上了力道。

  广播室里安静下来。

  几位高年级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

  等她播完最后一句,红灯熄灭,全校广播落下。

  楼下的走廊里已经有人窃窃私语:

  “刚才是谁播的?听着挺有劲。”

  “是新来的那个女孩子吧。”

  “声音不一样,比之前的都清楚。”

  阮时苒摘下耳机,手指还在颤。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嗓子干得要冒烟。

  正慌乱时,耳边传来一句话:

  “不错,没掉链子。”

  宋斯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靠着墙,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

  阮时苒一愣,心口猛地一热。

  她张了张口,声音发哑:“我……差点念不下去。”

  宋斯年走过来,低声:“可你念下去了。”

  学姐收拾稿纸,冷哼一声:“运气好罢了,下次可不一定这么顺。”

  她话里带刺,脸色却掩不住的失落。

  毕竟,她们原本是等着看新人出丑的。

  广播站的门吱呀一声推开,冷风裹着尘土灌进来。

  几位高年级正在桌前分稿子,见阮时苒进来,神色各异。

  “来了啊,新人。”

  “正好,给你点任务,锻炼锻炼。”

  一叠稿子重重丢在她面前。

  阮时苒垂下眼,把稿子摊开。

  密密麻麻的小字,夹着生僻的地名、人名,还有绕口的标语口号。

  光看一眼,舌头就要打结。

  她心口一沉。

  这不是普通播报,这是故意设的关卡。

  有人假惺惺笑:“这段稿子急用,必须今天播。苒子,你行不行啊?”

  另一个附和:“要是真不行,也没关系,丢点脸罢了。”

  笑声轻飘,却带着冷刺。

  阮时苒指尖紧了紧,唇线绷直。

  “我来。”

  上麦前,她在窗边站了片刻。

  风透过窗缝呼呼钻进来,吹得稿纸哗啦啦响。

  心口慌乱,脑子里乱成一团:要是出错,全校都会听见。

  可另一股声音在心里压下去:

  怕也没用,不如硬着头皮往前走。

  她抬起头,目光冷静了几分。

  红灯亮起,代表直播开始。

  稿子上的字像刀子般扎眼。

  “今天播报的新闻是——关于水利工程的调度……”

  开口第一句,舌头险些打结,嗓子发干。

  耳机里传回自己细微的停顿,她心口一跳。

  可下一瞬,她猛地深吸一口气,把节奏压稳。

  她硬生生把绕口的地名换成自己熟悉的表达,用更清晰的句子带过去。

  广播室里,几个高年级对视,脸色逐渐难看。

  “她居然没卡壳。”

  “换词?她敢改稿子?”

  几位高年级脸色更沉,眼底带着掩不住的恼。

  阮时苒摘下耳机,手心湿透,却强自稳住。

  她抬眼看向他们,语气淡淡:“下次稿子,要是写不清楚,麻烦提前整理好。”

  空气一静。

  几秒后,有人猛地冷哼:“新人口气倒不小。”

  可没人再敢当场挑刺。

  走出广播室时,冷风扑面,阮时苒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闷意渐渐散开。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

  她不只是被推到麦前的新人,她已经有了和他们对抗的底气。

  楼梯口,宋斯年倚在栏杆边,远远看着她,眼神静静。

  见她走过来,他淡声道:“没掉链子。”

  阮时苒嘴角动了动,低低一声:“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