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原来不是异界-《三刀劈碎侠客魂,大人我是老实人》

  河畔之侧,欣欣向荣,一块块石头被拉上河堤,一声声号子喊的响亮透顶。

  只是远处一座座小土丘,给这幅场景带来一丝凄凉。

  一方小案被摆在树荫下,李广安身着素袍,与灰头土脸的方正礼正对而坐。

  小案上摆着一壶酒,两碟小菜。

  陈行站在方正礼身后,李广安身后只有三五骑士,只是更远处凡俗目力看不见的地方,还默立着千余骑士。

  陈行眺望一眼,看清这些骑卒刀甲齐备,五指稍稍紧握。

  李广安看着一脸邋遢的方正礼,一点也不避讳,直截了当的开口,“南部诸军做的事,朝廷不是不知道。只是朝廷需要人力来恢复河中道,一点点去征集太慢,耗费也太大。

  靠那样去做,河中道没几十年恢复不过来。

  倒不如捏着鼻子装不知道,用犒赏的名义给他们发一笔钱一了百了。”

  “既然人都到了河中,为何还用罪营制?”

  方正礼气得浑身发抖,“人都已经过来了啊!难道还不该弥补吗?”

  李广安右手一伸,身后一名骑士快马而来。

  放下一叠血色状纸。

  “百姓少读书,识字的不多,可即使这样,在我龙骧卫强压看管之下,依旧有十几份状纸递到各个州府。”

  李广安将状纸推过去,“经略使大人,您接还是不接?”

  “我……”

  方正礼拿着一张张状纸,手抖个不停。

  “接下状纸,将这等丑事大白于天下,朝廷自然可以说不知情,将过错推给南部诸军。”

  李广安眼神倏地转冷,“然后呢?镇南王答应吗?涉事的将领杀还是不杀?他们麾下的将士又会不会造反?武圣陨落了,可那些巨魔大妖死绝了吗?

  一旦南地动荡,再引来一次群魔攻盛,我们就算能赢,又得死多少人?

  我们没有第二个武圣来淌平人间了。”

  陈行第一次发自内心觉得,行伍中人,并非都是粗鄙之辈。

  这个李广安显然生了一副好口舌。

  明明最该引经据典大儒方正礼此时竟然是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捏着血书状纸,浑身颤抖。

  李广安神情冷漠,只是再次抬起右手。

  而后狠狠一握。

  身后骑士当即拿出挂在马鞍牛角号,用力一吹。

  “嗡~”

  肃杀的军号响起。

  下一刻,极远处的骑军开始挥鞭催马。

  方正礼一把掀开小案,汤汤水水淋了李广安一身,他能躲,但没躲。

  “何至于此?!”

  “强压之下,尚且有状纸到此,就你这般做法放任自流,这事还压的下去吗?”

  李广安抹了一把脸,沙哑道:“我预计,最多也就两年,或许更短,届时朝廷准备充足,南军分调也差不多,那时候再动手,自然会还这些人一个清白。

  届时才能用你这功分法,另外河中道最少三载不征税,也算弥补了。”

  “不杀不行吗?我哪里也不去,就在此地看着他们,我盯着他们,我劝他们……”

  方正礼苦苦哀求。

  李广安缓缓起身,望着远处满脸希望的百姓,沙哑道:“人心多变,留着总是祸患。更何况,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方正礼无力垂下手臂,一张张磕破手指写下的状纸,七零八落。

  马蹄声越来越近。

  方正礼沾满黄泥的脸上,瞳孔灰暗。

  我明明是在救他们,怎么最终成了我在害他们?

  “大将军竟是将这些百姓,比作贼寇了吗?”

  陈行笑道:“也对,我大盛朝地大物博,几千贱民而已,为朝廷大局稳固计,也算得上死得其所了。就如去载之谋,无非也就是死个几十万几百万贱民而已。

  民心二字,从来不在朝廷诸公的考量之内。”

  李广安眯了眯眼,不曾理会。

  陈行冲方正礼开口询问。

  “请大人教我,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何解?”

  方正礼下意识蠕动嘴唇,却无力说出一个字解释来。

  “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何解?”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何解?”

  “夫民者,万世之本也,不可欺。何解?”

  “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何解?”

  每问一句,方正礼便颓废一分,待到陈行问完,他已然大汗淋漓,伏身地上……

  “陈巡检,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广安沉声喝道。

  陈行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本论语,哂笑道:“十日前,我无事翻开经略使大人的书箱,至此方知,原来我非远游。

  三皇五帝之后,春秋战国不休。

  秦皇一统六国,两汉再分东西。

  三国耗尽龙虎气,遂令天下妖魔生。

  盛朝从法统来说,承继的也是炎黄一脉?”

  也配!

  陈行将论语放到方正礼身上,默默提刀走向前方空地。

  身后是茫然的百姓,身前是奔腾的铁骑。

  十日前,他看论语,知晓此方世界的原本。

  没有丝毫来由,心神失守下,十二条武脉中的浩荡真气齐齐狂涌到丹田。

  等他回过神,腹下三寸,已成汪洋。

  六品辟海境,就这么破了。

  一连三日,他都谨慎克己,不贪吃,不饮酒,不动念。

  相安无事。

  本以所谓恶癖并不存在他身上。

  直到那日陪着方正礼在河畔记录功分制的成果,午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给他端过来一碗水,他心中才明白过来。

  可笑!

  ‘真他娘的是恶癖,老子大洋彼岸的杀手出身,今个倒要杀身成仁了!’

  ‘这要是小说,一定是一本烂俗到极致的小说,不过到现在,该是完结的时候了……’

  陈行长刀出鞘,遥望映入眼帘的铁骑。

  正在此时,方正礼连滚带爬跑过来,死死抓着他的手臂,破风箱一样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

  “李将军说的不对吗?大局不是如此吗?权衡利弊之下不该这么做吗?你为何还要阻拦?你这么做的依据是什么?你是不是有了别的想法?你说出来,你说出来让我知道!”

  陈行面若冷霜,但丹田汪洋真气升腾而起的炙热却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他的心念,此时仅仅只是望着远处铁骑,长刀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