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无声的归途-《透视神医:夫人说治好才能回家》

  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气和铁锈味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重地压在江月月的胸口。

  她怔怔地坐在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身体依旧被残留的麻醉感和巨大的精神冲击剥夺了大部分力气。

  大脑里一片混沌的空白,只有秦牧那张沾染血污、眼神冰冷的脸,和周围地狱般的景象,如同噩梦般反复闪现。

  秦牧看着她失魂落魄、脸色苍白如纸的模样,心脏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一阵阵紧缩的疼。

  他不敢再耽搁。

  小心翼翼地俯身,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琉璃,伸出双臂,一手绕过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将她从椅子上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却又极力控制着,生怕弄疼了她。

  江月月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若是以前,被他这样抱起,她或许会有些羞赧,或许会习惯性地嗔怪他几句,但心底是安稳的,是依赖的。

  可现在……

  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蕴含着恐怖爆发力的坚实触感,闻到他身上那无法忽视的、浓郁的血腥气味。

  她的身体本能地想要抗拒,想要逃离。

  但虚弱的身体和混乱的思绪,让她只能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

  她的头,微微偏开,避开了他沾染血污的胸膛和脖颈,目光空洞地落在虚空中,没有焦点。

  秦牧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僵硬和疏离。

  他的手臂,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受伤,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做错了事般的不安和恐慌。

  他抿紧了嘴唇,没有再试图说什么。

  只是更加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抱她的姿势,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后迈开脚步,抱着她,沉默地、一步一步地,踏出了这片尸横遍野的车间。

  他没有选择来时的路。

  而是凭借着他那近乎本能的方位感,找到了一条相对干净、可以直接通往工厂某个隐蔽侧门的路径。

  他不想让她再看到更多的血腥。

  尽管,他本身就是这血腥最大的制造者。

  走出车间,重新回到相对开阔的厂区。

  昏暗的天光下,废弃的工厂依旧荒凉而死寂。

  但比起车间内那如同实质的杀戮气息,这里至少空气要清新一些。

  秦牧抱着江月月,沉默地穿行在废弃的设备和建筑阴影之间。

  他的脚步很快,却很稳。

  怀里的江月月,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她一直安静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脆弱地颤抖着。

  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不想面对他。

  秦牧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他找到了一辆停在工厂侧门外不远处、看起来还算完好、钥匙也插在上面的旧皮卡。

  这应该是某个倒霉的工厂留守人员或者误入者的车辆。

  他轻轻地将江月月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细心地为她系好安全带。

  他的手指在碰到她肩膀时,她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

  秦牧的动作一顿,飞快地收回了手,像是被烫到一样。

  他绕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车辆驶离了这座如同巨大坟墓般的化工厂,融入了外面更加深沉的夜色之中。

  返程的路,似乎比来时要漫长得多。

  车厢内,一片死寂。

  只有引擎单调的轰鸣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秦牧专注地开着车,目光紧盯着前方的道路。

  但他的余光,却始终无法从身旁那个蜷缩在座位里、仿佛要将自己藏起来的身影上移开。

  他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头。

  能看到她用力攥紧、指节发白的双手。

  能看到她紧闭的眼睑下,那不断滚落、无声渗入衣襟的温热液体。

  她在哭。

  无声地哭泣。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反复搅动着秦牧的五脏六腑。

  比他身上任何一处伤口都要疼痛难忍。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安慰?解释?

  在亲眼目睹了那样的他之后,任何语言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握紧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所有的无措和恐慌,都发泄在这冰冷的方向盘上。

  一路无话。

  压抑的气氛,如同不断积聚的乌云,沉甸甸地笼罩在狭小的车厢内,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车辆驶回了那座熟悉的、灯火通明的别墅。

  家的温暖光芒,此刻却无法驱散两人之间那层厚厚的、名为“真相”的冰墙。

  秦牧停好车,再次小心翼翼地将江月月抱了出来。

  走进别墅。

  熟悉的玄关,熟悉的客厅布置。

  一切似乎都和离开时一样。

  但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将江月月轻轻地放在客厅柔软的真皮沙发上。

  像是放下了一件稀世珍宝,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慌乱地站直身体。

  “月月……你,你先坐一会儿……”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说完,他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了二楼的浴室。

  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

  又或者,是他害怕从她眼中,再看到那种让他心碎的恐惧和疏离。

  江月月依旧蜷缩在沙发里,没有动弹。

  她听着楼上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听着那个男人略显急促和笨拙的脚步声。

  过了几分钟,秦牧又匆匆地从楼上跑了下来。

  他的脸上和手上的血污似乎简单冲洗了一下,但并没有完全干净,一些边边角角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显得有些狼狈。

  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走到沙发边。

  “月月……喝,喝水……”

  他将水杯递到她面前,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那副小心翼翼、如同做错了事等待着审判的模样,与几个小时前在化工厂里,那个眼神冰冷、如同收割生命般轻易解决掉众多敌人的杀戮者形象,形成了无比尖锐、近乎荒诞的对比。

  江月月缓缓地抬起眼眸。

  她的眼睛因为哭过而显得有些红肿,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一些清明,只是那里面,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震惊,恐惧,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疼?

  她看着他递到面前的水杯。

  看着他那只曾经轻易撕裂车门、扭断敌人脖颈的手,此刻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连带着杯中的水面都漾开了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看着他偶尔偷偷抬眸看向她时,那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恐慌和深切的担忧。

  仿佛生怕她下一句话,就是将他驱逐出她的世界。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疼痛难忍。

  这个男人……

  这个双手沾满鲜血、拥有着恐怖力量的陌生男人。

  这个在她面前,却只会笨拙地放洗澡水、递温水、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大型犬一样不安的男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哥哥……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为了保护他而牺牲的、她唯一的亲哥哥。

  哥哥在遗言里,只是让她找到他,保护他,说他很重要,却从未提及……他竟然是如此危险的一个人物。

  哥哥知道吗?

  如果知道,为什么还要让她接近他?

  如果不知道……那哥哥的死,和他那神秘的过去,又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无数的问题,如同纠缠的乱麻,塞满了她的脑海。

  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混乱。

  她看着秦牧那不安的、写满了“求你别怕我”的眼神。

  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默默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杯温水。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微凉而带着薄茧的手指。

  两人都是微微一颤。

  秦牧像是受惊般飞快地缩回了手,低着头,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江月月捧着那杯温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

  仿佛这温度,能稍微驱散一些她心底那彻骨的寒意。

  她低下头,小口地抿着水。

  长长的睫毛垂下,遮掩住了眼底那翻江倒海、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情绪。

  归途无声。

  此刻,寂静的别墅里,依旧无声。

  但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