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炼狱来电:缅北诈骗逃生实录》-《毛骨悚然的小故事》

  第一章 霓虹下的诱饵

  广州的六月,午后三点的日头像块烧红的烙铁,把天河区写字楼群的玻璃幕墙烤得发烫。林默攥着那张刚从人事部出来的离职证明,纸边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皱,上面“业绩不达标,解除劳动合同”的黑色宋体字,像一排细密的针,扎得他眼仁生疼。

  他靠在写字楼后门的消防栓上,掏出手机点开银行APP,余额栏里“326.78”的数字刺眼地闪烁着。毕业三年,这是他换的第三份工作——第一家初创公司做电商运营,老板带着融资款跑路时,还欠着他两个月共一万二的工资,劳动仲裁赢了也拿不到钱;第二家连锁家居店做导购,刚熬到转正,区域总部突然宣布裁员,只给了一千块补偿金;第三份是保险销售,三个月开不了单,主管昨天把他叫到办公室,扔来离职证明时,语气像赶苍蝇:“不是这块料,就别占着工位了。”

  城中村月租三百的出租屋,墙壁上还沾着上一任租客留下的霉斑,吊扇转起来“嘎吱嘎吱”响,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林默瘫在硬板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屏幕显示“云南瑞丽-陌生号码”,他本想按掉——最近被各种招聘中介骚扰得烦了,但指尖悬在屏幕上,鬼使神差地划开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林默先生吗?”电话那头的女声像冰镇酸梅汤,透着恰到好处的清甜和热情,“我是东南亚跨境贸易有限公司的人事专员小苏,在招聘网站上看到您的简历,您之前有销售和电商运营经验,很符合我们外贸专员的岗位要求。”

  林默坐直身子,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离职证明,声音有些干涩:“你们公司……主要做什么的?”

  “我们是中缅边境的农产品贸易企业,主营热带水果、茶叶这些,从缅甸掸邦采购,销往国内各大商超和电商平台。”小苏的声音带着笑意,“岗位月薪保底八千,转正后缴纳五险一金,加上销售提成,月薪过万很轻松。公司还提供免费住宿,是带空调和独立卫浴的公寓,每年有两次带薪年假,表现好的话,还能报销探亲机票呢。”

  八千保底——比他上份工作的底薪翻了一倍。林默喉结动了动,追问:“工作地点具体在哪?需要经常出差吗?”

  “主要办公地点在缅甸掸邦的勐拉,离瑞丽口岸就一座桥的距离,过了桥就是国内,很方便的。”小苏顿了顿,像是怕他犹豫,补充道,“我们会统一安排从昆明飞往仰光的机票,入职第一年不用跑外勤,就在办公室对接国内供应商和电商平台,活儿很轻松。您要是有意向,明天就能安排线上视频面试,通过的话三天内就能入职。”

  挂了电话,林默立刻打开电脑,搜索“东南亚跨境贸易有限公司”。官网做得很精致,首页是穿着职业装的员工在仓库验货的照片,背景里堆着成箱的芒果和茶叶,下方贴着营业执照、海关进出口备案证明的扫描件,甚至还有缅甸掸邦政府颁发的“边境贸易促进企业”奖状。他又翻到招聘板块,外贸专员的岗位描述和小苏说的一致,福利待遇那一栏用加粗字体写着“包机票、包住宿、月薪8k起”。

  他还不死心,去百度贴吧和知乎搜了一圈,虽然相关帖子不多,但有几个自称“在职员工”的网友留言:“公司氛围好,领导很照顾人”“勐拉气候不错,宿舍楼下就有中国餐馆”。甚至有一篇地方媒体的报道,配着公司总经理和当地官员握手的照片,标题是《东南亚跨境贸易:搭建中缅农产品贸易桥梁》。

  晚上,母亲的电话准时打来。“默啊,找到工作了没?别急,实在不行就回县城,妈托人给你找了个超市收银的活儿,一个月三千,稳定。”电话那头传来父亲咳嗽的声音——去年秋收时,父亲从拖拉机上摔下来,断了左腿,手术费花了三万多,还欠着亲戚两万块。“妹妹今年高考,估分能上二本,学费得一万五,你要是手头紧,妈就去镇上打零工……”

  林默鼻子一酸,攥着手机的手青筋直跳。“妈,别操心,我找到工作了,月薪八千,包吃包住,过几天就入职。”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等发了工资,我先给家里打五千,把爸的药费还上。”

  挂了电话,林默盯着电脑屏幕上公司官网的招聘页面,咬了咬牙。他回拨了小苏的电话,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您好,我想参加明天的面试。”

  视频面试定在第二天上午十点。林默特意找出压箱底的白衬衫,对着手机摄像头理了理衣领。面试官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三十多岁,穿着深色西装,背景是宽敞的办公室,书架上摆满了国际贸易相关的书籍。“我是公司的运营部王经理。”男人语气温和,提问却很专业,从外贸流程到供应商管理,再到电商平台的推广策略,林默凭着之前的销售和运营经验,勉强对答如流。

  “林先生,您的沟通能力和行业认知都很符合我们的要求。”面试结束前,王经理笑着说,“录用通知今天下午会发到您邮箱,机票我们已经订好了,后天上午十点昆明长水机场飞仰光,到时候会有专人在机场接您。记得带好身份证、学历证书原件,还有换洗衣物就行。”

  下午三点,录用通知书准时出现在邮箱里,附件里还有详细的《入职指南》,甚至标注了接机人员会穿蓝色衬衫,举着“东南亚跨境贸易”的牌子,落款处盖着公司的红色公章。林默彻底放下心来,去城中村的小超市买了个最便宜的行李箱,装了两件衬衫、三条裤子,还给妹妹买了支英雄牌钢笔——那是妹妹念叨了很久的礼物。他想着,等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就给妹妹买台笔记本电脑。

  出发那天,昆明下着小雨。林默在长水机场的到达大厅里,一眼就看到了举着牌子的男人——矮胖,大概四十岁,穿着蓝色条纹衬衫,肚子把衬衫撑得鼓鼓的,脸上堆着油腻的笑。“是林默先生吧?”男人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我是公司的司机老陈,跟我来,车在外面等着。”

  老陈把他带到机场货运区的停车场,一辆黑色的七座商务车停在那里,车窗贴着深色的膜。“怎么不去航站楼门口?”林默有些疑惑。“咱们同事都在这边集合,一起走方便。”老陈笑着打开车门,“快上车吧,其他几位已经到了。”

  车里已经坐了三个人。副驾驶是个戴耳机的男生,二十出头,穿着潮牌T恤,看到林默上车,摘下耳机笑了笑:“你也是来面试外贸专员的?我叫张伟,之前在深圳做电商客服,听说这边工资高就来了。”后排坐着一男一女,男生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腼腆,女生扎着马尾,脸上带着一丝紧张。“我叫李响,学国际贸易的,刚毕业。”“我叫陈雪,之前做过文员。”

  林默松了口气——这么多人一起,总不会有问题。商务车驶出机场,雨越下越大,车窗上的雨珠模糊了昆明的街景。张伟拿出手机刷短视频,李响在翻看一本外贸英语教材,陈雪则望着窗外发呆。林默靠在椅背上,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甚至开始想象,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父母欣慰的笑容。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停在一个偏僻的小型机场门口。这里没有航站楼,只有几间铁皮房,跑道上停着一架小型螺旋桨飞机,机身印着陌生的logo。“不是飞仰光吗?怎么是这种小飞机?”林默皱起眉头。

  老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依旧油腻:“这是公司的专机,比民航快,还不用等托运。放心,飞行员是有十年经验的老机长,安全得很。”他说着,把几个人的行李箱扔到飞机的货舱里,“快登机吧,早到早熟悉环境。”

  李响和陈雪犹豫着,张伟却率先走了上去:“专机啊,够排面!”林默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老陈催促的眼神,咬了咬牙,跟着踏上了飞机。机舱里没有空调,闷热得像蒸笼,座位是简陋的折叠椅,安全带都有些磨损。他透过舷窗往外看,雨丝打在玻璃上,昆明的轮廓渐渐消失在雨幕里。

  飞机起飞时颠簸得厉害,林默紧紧抓着扶手,心里莫名发慌。他掏出手机想给母亲报平安,却发现信号栏空空如也。老陈坐在他旁边,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递过来一支烟:“别紧张,很快就到了。到了勐拉,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默摆摆手,把手机塞回口袋。他看着窗外翻滚的云层,突然觉得,这场看似美好的“高薪之旅”,好像藏着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不敢深想,只能安慰自己,是太紧张了。

  第二章 地狱之门

  飞机降落在一片荒地上时,天已经黑透了。没有跑道灯,只有几盏临时拉起来的探照灯,在地面投下惨白的光。林默跟着其他人走下飞机,踩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柴油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跟我来,车在那边。”老陈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有些沙哑,和白天判若两人。他没有去拿行李箱,而是直接走向一辆没有牌照的皮卡车,后斗用帆布盖得严严实实。“把行李扔上去,抓紧时间,晚上路不好走。”

  四个人挤在狭小的驾驶室里,没人说话。张伟摘下耳机,脸色有些发白;李响推了推眼镜,不停地往窗外看;陈雪则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皮卡车开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得像是要散架,车窗外一片漆黑,偶尔能看到路边闪过几间破败的茅草屋,墙上用红漆写着看不懂的缅文,像血一样刺眼。

  不知开了多久,车停在一扇巨大的铁门前。铁门至少有三米高,上面缠着带刺的铁丝网,门楣上挂着一盏探照灯,照亮了锈迹斑斑的牌子——“勐拉经济开发区 鑫盛科技园”。林默心里咯噔一下,招聘信息上明明写着“东南亚跨境贸易有限公司”,怎么变成了“鑫盛科技园”?

  “这是我们公司的园区,里面有好几家企业,咱们公司在三号楼。”老陈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了一句,然后对着铁门旁的岗亭喊了一声。一个穿着黑色保安服的男人探出头,手里拿着橡胶棍,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铁门。

  车子开进园区,林默看到里面是几栋破旧的水泥楼,墙皮大面积脱落,窗户上的玻璃有的已经碎了,用塑料布糊着。院子里散落着垃圾,几只野狗在垃圾桶旁翻找食物。这和官网照片上气派的办公楼,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们被带进一栋五层的水泥楼,楼道里没有灯,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摸索着上楼。三楼的一个房间被改成了大通铺,二十多平米的空间里,摆着五张上下铺的铁架床,床上铺着发霉的床垫,空气里弥漫着汗味、脚臭味和霉味混合的恶臭。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行李箱,地上散落着烟头和垃圾。

  “这就是‘免费住宿’?”张伟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老陈脸色一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废话什么?能住就不错了!把手机和身份证都交出来,登记信息!”他身后的两个保安也走了过来,手里的橡胶棍“啪嗒”一声敲在手心,眼神凶狠。

  “为什么要交手机和证件?”李响皱着眉,下意识地把手机往口袋里塞。

  “哪来的废话?进了这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其中一个保安猛地推了他一把,李响踉跄着差点摔倒,眼镜掉在地上摔断了一条腿。“不交?也行,打断手自己掏出来!”

  陈雪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颤抖着把手机和身份证递了过去。林默看着保安手里的橡胶棍,又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环境,心里的不安瞬间放大。他想起官网的照片,想起王经理温和的笑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但现在反抗,恐怕只会吃亏。他咬了咬牙,也跟着交出了手机和证件。

  老陈收完东西,登记了每个人的信息,然后把他们的行李箱扔在墙角:“好了,赶紧收拾一下,明天早上七点集合。别想着耍花样,这园区四周都是铁丝网,外面是丛林,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说完,他带着保安转身离开,房门“砰”地一声被锁上。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过了一会儿,一个躺在床上的男人坐了起来,借着月光,林默看到他脸上有明显的淤青。“兄弟,别傻了,什么外贸公司,这里就是个诈骗窝点。”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疲惫。

  他叫李军,三十岁左右,已经在这里待了半年。他告诉林默他们,所谓的“东南亚跨境贸易有限公司”根本不存在,是诈骗团伙伪造的幌子。他们通过招聘网站搜集求职者信息,专门挑那些急需用钱、工作不顺的年轻人,用高薪和轻松的工作引诱他们过来,一旦到了这里,就会被没收手机和证件,彻底失去自由。

  “那他们抓我们来做什么?”张伟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从深圳来的时候,还跟父母说要赚大钱,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打电话骗人啊。”李军指了指隔壁房间,“每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不停给国内的人打电话,冒充客服、公检法、投资顾问,骗他们转账。要是完不成业绩,就挨打、饿肚子,关小黑屋。”他撩起袖子,胳膊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我上个月没完成任务,被关了三天小黑屋,每天就给一碗水,差点没死在里面。”

  林默只觉得浑身冰凉,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他想起母亲的叮嘱,想起妹妹期待的眼神,后悔得肠子都快断了。他怎么就这么傻,轻易相信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那我们能逃出去吗?”陈雪带着哭腔问,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李军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下来:“很难。这里四周都是铁丝网,门口有保安站岗,晚上还有探照灯。之前有个兄弟试着翻墙逃跑,被抓回来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角落里不能动。”他指了指房间最里面的角落,那里躺着一个人,盖着破毯子,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林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里一阵发寒。他躺在发霉的床垫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黑暗中,他能听到其他人压抑的哭声,还有那个断腿男人微弱的呻吟。他知道,从踏上那架小飞机开始,自己就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而这个陷阱,很可能会吞噬他的人生。

  第二天早上七点,刺耳的哨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房门被一脚踹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电棍,吼道:“都给我起来!十分钟洗漱,然后到一楼大厅开会!迟到一分钟,罚站一小时!”

  男人自称“虎哥”,是这个诈骗窝点的负责人之一。林默他们跟着人群来到一楼大厅,这里摆着几十张破旧的办公桌,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部老人机和一沓厚厚的话术单。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业绩排行榜”,上面写着每个人的名字和当月完成的诈骗金额,最下面几个人的名字被红笔画了叉。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到了这里,就得听我的。”虎哥站在台上,手里拿着电棍,扫视着所有人,“从今天起,你们每个人每天要打够两百个电话,骗到至少五万元的‘投资款’。完成任务的,晚上有肉吃;完不成的,别怪我不客气。”

  他顿了顿,指了指旁边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这是昨天没完成任务的,给你们做个榜样。”男人低着头,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嘴角肿得老高,显然刚被打过。

  林默被分到了第三组,组长是个叫阿凯的年轻人,二十多岁,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年。阿凯把一沓话术单塞给他,低声说:“别想着反抗,先活下去再说。照着话术念,尽量骗钱,不然真的会被打死。”他的眼神里没有年轻人该有的光彩,只有麻木和疲惫。

  林默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攥着老人机,手指冰凉。话术单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谎言——“我们是XX证券公司的内部员工,有稳赚不赔的股票内幕消息,投入一万元,一个月就能赚三千”“您的账户存在异常,需要缴纳保证金解冻,否则会被冻结所有资产,还要承担法律责任”。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按下了第一个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喂,谁啊?”

  林默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起老家的爷爷,今年七十多岁了,耳朵不好使,说话也是这样的语气。要是他真的骗了这些老人的养老钱,和那些骗子有什么区别?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虎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电棍“啪”地响了一声,带着电流的声音让人心头发麻。

  林默吓得一哆嗦,赶紧照着话术念了起来:“您好,请问是张大爷吗?我是XX证券公司的客服,我们这边有一个……”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念到“稳赚不赔”时,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电话那头的老人愣了一下,说:“小伙子,你是不是被骗了?我听你声音不对劲,好像在发抖。要是被人控制了,就说‘我需要帮助’,我会报警的。”

  林默的心猛地一揪,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刚要开口,虎哥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好好说话,别耍花样。”虎哥低声威胁,气息里带着烟味和汗味,恶心至极。

  林默咬着牙,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继续念着话术。电话那头的老人叹了口气,说:“孩子,别干这种缺德事了,赶紧回家吧。”然后挂了电话。

  “废物!”虎哥一脚踹在他的椅子上,林默差点摔在地上,“连个老头都骗不了,留着你有什么用?今天要是完不成任务,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整天下来,林默打了一百多个电话,没有骗到一分钱。有的一听到是“投资”“保证金”就挂了电话,有的甚至会骂他“骗子”。晚上,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只有他和另外三个没完成任务的人被关在大厅里。虎哥拿着电棍,一个个地打。

  电棍落在身上,像是火烧一样疼,林默蜷缩在地上,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他看着虎哥狰狞的脸,看着其他被打的人痛苦的表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回家。

  第三章 绝望中的微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默渐渐摸清了诈骗窝点的规律。每天早上七点哨声响起,十分钟洗漱时间,洗漱池只有两个水龙头,二十多个人挤在一起,往往刚接满水,就被后面的人推搡着洒了一半。早餐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粥,配上一块发霉的玉米面饼,偶尔能看到几粒沙子。

  八点准时开始“工作”,直到晚上十二点才结束,中间只有中午和晚上各半小时的吃饭时间。虎哥和三个组长轮流巡逻,手里拿着电棍和橡胶棍,一旦发现有人偷懒、说错话,或者对着话术单发呆,上来就是一顿打。林默见过有人因为打错一个电话号码,被虎哥用橡胶棍打断了肋骨;还有人因为偷偷哭,被关在小黑屋饿了五天,出来时已经站不稳了。

  食物更是难以下咽。午餐和晚餐都是一样的——清汤寡水的蔬菜汤,里面飘着几片发黄的青菜叶,偶尔能看到一小块肥肉,那是给完成任务的人准备的“奖励”。林默刚来的时候,每天都吃不饱,饿得头晕眼花,只能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捡地上掉落的饼渣吃。不到一个月,他就瘦了十几斤,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手上因为长期握手机,指关节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虎口处还有被手机壳硌出的红印。

  他试着按照阿凯说的,“先活下去”。他开始逼着自己熟悉话术,把那些谎言背得滚瓜烂熟。打电话时,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带着“热情”。他骗过人的养老钱——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在电话里哭着说自己攒了一辈子的钱,想给生病的老伴治病,他硬着心肠骗她转了三万块“保证金”;他骗过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男生说自己想创业,借了网贷,他骗他转了两万块“投资款”,说能帮他还清债务;他甚至骗过一个单亲妈妈——女人说自己带着孩子,日子过得很艰难,他骗她转了一万块“解冻金”,说能拿到“政府补贴”。

  每次挂了电话,林默都要躲在厕所里干呕很久。厕所是露天的,苍蝇乱飞,臭得让人窒息,但他宁愿待在这里,也不想回到那个充满谎言的大厅。他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肮脏的东西,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有一次,他在厕所里看到陈雪,她蹲在地上,不停地用冷水洗脸,眼泪和水混在一起,嘴里念叨着:“我不是骗子,我不是骗子……”

  张伟比他“听话”得多。他似乎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打电话时口若悬河,谎话张口就来。他的业绩越来越好,每天都能吃到肉,还能得到虎哥的“表扬”——偶尔会给他一支烟,或者让他多休息半小时。但林默能看出来,张伟的眼神越来越空洞。每次骗到钱,他都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呆,手里捏着烟,却忘了点燃。有一次,林默看到他偷偷用刀片划自己的胳膊,伤口不深,但渗出血来,像是在惩罚自己。

  陈雪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她本来就胆小,每次打电话都会紧张得发抖,业绩总是垫底,因此经常被虎哥打骂。有一次,她因为一天只骗到两千块,被虎哥用橡胶棍打了十几下,后背青一块紫一块。那天晚上,她趁保安不注意,突然冲向墙上的水泥柱,头狠狠地撞了上去。幸好旁边的人反应快,把她拉了回来,但她还是受了伤,额头缝了三针。从那以后,她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每天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嘴里不停地念叨:“我不是骗子,放我回家……”

  看着陈雪的样子,看着张伟麻木的眼神,看着李军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林默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深。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要么被打死,要么被逼疯。他开始偷偷观察周围的环境,寻找逃跑的机会。

  这个诈骗窝点位于勐拉的一个偏僻角落,四周是两米多高的铁丝网,上面缠着带刺的铁丝,铁丝网外是茂密的丛林。门口有两个保安二十四小时站岗,手里拿着橡胶棍和对讲机,每隔一小时就会巡逻一次。院子里有四盏探照灯,晚上亮得像白天一样,照得整个院子没有一点死角。

  林默发现,唯一的突破口,似乎是后院的仓库。仓库在一楼的最里面,里面堆放着诈骗用的老人机、话术单和一些生活用品,比如牙膏、香皂之类的。仓库只有一个看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大家都叫他周伯。周伯是个缅甸华侨,头发花白,背有点驼,总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沉默寡言,每天只是坐在仓库门口的小凳子上,偶尔整理一下货物。

  林默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周伯。每天去仓库领话术单时,他都会主动和周伯聊天。“周伯,今天天气挺热的,您渴不渴?”“周伯,这堆箱子太重了,我帮您搬吧。”他知道周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