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绝境中的星火-《她把黑火药甜成了糖》

  废弃矿洞深处,时间仿佛被粘稠如墨的黑暗吞噬、凝固。唯有实验台一隅,由几块劣质荧光石提供的冷白光芒,如同悬在虚无中的残刃,在云舒紧绷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锐利如刀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金属锈蚀以及多种低阶材料混合的涩味,沉甸甸地压在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绝望的颗粒。外界,关于“云家嫡女不堪压力、躲入矿区自暴自弃”的流言,早已随着商路那带着铜臭和恶意的风,吹遍了北境每一个角落,甚至偶有披着“善意”外衣的“慰问”信笺,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透过墨临渊布下的森严守卫,被悄然送入这方被世人遗忘的绝地。信纸上字字恳切,句句关怀,实则通篇浸透着虚伪的试探与冰冷的算计,暗示她应“认清现实”,早日交出那可能残存的家族秘技,以“换取”摇摇欲坠的、施舍般的“庇护”。

  云舒指尖捻起最后一封来自某“世交”家族长老的信,目光扫过那看似语重心长、实则字字诛心的文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她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一缕细若游丝、却凝练如实质的精神力掠过,那承载着虚伪与恶意的信纸,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纷纷扬扬落下,如同为她那早已葬身于阴谋与烈焰中的天真过往,洒下的最后一把纸钱。

  如山压力未能折其脊梁,反将她眸中最后一丝迷茫与软弱灼烧殆尽,淬炼出冰封般的坚定与锐利。她走到那简陋得近乎悲壮的操作台前——台面是用废弃矿坑里捡来的、边缘还带着毛刺和暗红锈迹的金属板拼凑而成;器皿大多是她凭借强大而精微的精神力,小心翼翼重塑矿区废弃玻璃和陶瓷的产物,形状或许粗陋,但内壁光洁度已被她打磨到极致,映照出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庞。

  “没有犹豫的资格,没有失败的余地。每一次尝试,都必须榨干其最后一分价值,从绝望的石头里,挤出希望的汁液。”云舒低声自语,清冷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矿洞中激起微弱回响,更像是立于此地、面向命运的不屈战书。她深深吸气,矿洞阴冷潮湿、混杂着铁锈与岩石本质的气息涌入肺腑,这真实的、粗粝的感觉,反而让她高度运转的大脑异常清醒、冷静。

  她的目光落在摊开的、由自己亲手鞣制的兽皮卷上,上面用特制矿物颜料绘制的“甜蜜怒火”能量回路与分子结构图,复杂如星轨,危险如深渊。“核心悖论,在于‘甜蜜’的滋养特性与‘怒火’的毁灭本性之间的共生。”指尖点向图谱中心那相互纠缠、却又泾渭分明、仿佛天生对立的两种能量模拟结构,“寻常思路,调和、中和,结果必是平庸或湮灭。我的路……是欺骗,是陷阱。以‘甜蜜’为华丽毒饵,诱使目标卸下心防;以缓冲为囚笼,将‘怒火’驯服、封装;在甜蜜被吞噬、防御最松懈的刹那,由内而外,完成最终的……毁灭交响。”

  这并非凭空妄想,是她将这个世界的基础能量亲和理论,与前世记忆深处关于高能燃料稳定与控制原理的模糊碎片,进行的一场疯狂而大胆的跨界融合。她开始调配最基础的“甜蜜”基质,选取的是深夜独自在矿区外围险峻处采集的“星辉花”花粉,这种花朵只在子夜绽放,微末地吸收星辰清辉,性质温和,是当前条件下最佳的能量载体。

  过程是对心力、精神力、控制力的极致考验。没有精密仪器,她的精神力便是最苛刻的度量衡、最精密的控制器。她闭上双眼,将所有心神沉入指尖。一个半透明的、完全由精神力凝聚的微观天平虚影在她掌心浮现,纤毫毕现。她以精神力为镊,小心翼翼地“夹起”肉眼几乎无法辨别的微量星辉花粉,置于天平一端。

  “3.714克……”她红唇微启,报出一个精确到不可思议的数字。精神力微调,如同最耐心的匠人,直到天平达到完美平衡。多一丝则过,少一毫则亏。花粉被导入重塑的玻璃皿,加入以精神力反复提纯、去芜存菁的无根之水。她另一只手虚按皿口,精神力透出,精准维系着水温恒定在37.8度——模拟生命体最易接纳能量的核心温度。搅拌非凭外力,而是以精神力构筑细微漩涡,速度、方向、持续时间,必须与能量粒子的自然频率共鸣,分秒不能有差。

  接着,是更为凶险的“怒火”因子提取。她选用了“爆裂矿鼠”的晶核粉末,这种低阶妖兽晶核内能量狂暴如脱缰野马。处理过程无异于刀尖起舞,精神力必须形成绝对屏障,隔绝一切外界扰动,同时又要如绣花针般纤细精准,引导出那丝暗红色、不断咆哮挣扎的暴虐能量流。

  第一次融合尝试,在寂静中拉开凶险序幕。她将一缕淡金色、散发着温和暖意的“甜蜜”基质,与那缕暗红跳动、充满毁灭气息的“怒火”能量流,在精神力的精妙牵引下,于特制的缓冲器皿中缓缓靠近、接触。

  起初,异象陡生!两者接触的瞬间,竟散发出一股奇异的、令人心神放松、垂涎欲滴的甜香,仿佛传说中的生命甘露。云舒屏住呼吸,精神力化作万千比发丝更细的丝线,缠绕而上,试图构建理论中的“能量桥接”。然而,就在那虚假的和谐达到顶点的刹那——

  “嗡——轰!”

  低沉的闷响如同地底怪兽的咆哮!缓冲器皿剧烈震颤,内部金光与暗红疯狂交织、攻击、湮灭!刺目的白光爆发,伴随剧烈的能量冲击波!云舒虽早有准备,精神力屏障瞬间叠加至最强,仍被那可怕的湮灭力量震得气血翻涌,踉跄后退,背脊重重撞上冰冷岩壁,喉头一甜,一丝血迹自唇角溢出。

  操作台上,那件耗费心力的缓冲器皿已然碎裂,内部焦黑一片,残留的能量发出“滋滋”哀鸣,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失败!惨烈而彻底!

  云舒抬手,用力抹去嘴角血痕,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里,却没有任何气馁,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更加专注的光芒。她没有先去清理狼藉,而是迅速拿起一枚边缘锋利的石片,在准备好的光滑石板上飞速刻录:“第一次实体融合尝试,时间:新历1374年,霜月第十七日,未时三刻。环境参数:温度12.3度,湿度68%……能量注入速率每秒0.73标准单位……接触点观测:出现短暂稳定假象,持续0.14秒后引发链式能量湮灭,释放能量等级约等于灵士巅峰一击……”

  她事无巨细,记录下爆炸的声响特征、光芒色谱、残留物的形态气味。然后,她凝视着石板上那片焦黑痕迹,目光锐利如解剖刀:“能量中和效应远超计算……是星辉花的星辰属性与爆裂矿鼠的地脉暴虐存在隐藏冲突?还是我的‘桥接’模型根基有误,无法兼容如此对立的能量本质?”

  夜渐深,矿洞内唯有荧光石冰冷的光和石片刮擦石板的“沙沙”声,如同为失败奏响的镇魂曲,又似为新生积累的基石。她将每一次失败的数据视为珍宝,分门别类,归档储存。最终,在记录本次实验结论的石板下方,她用力刻下一行铁画银钩的字迹,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不屈:

  “第一次尝试,失败。关键疑点:能量中和效应过强,疑似属性冲突或桥接模型基础不适用。下一步,尝试引入‘活性催化剂’,寻找第三方能量缓冲界面,并重新校验基础模型对属性对立能量的兼容性。”

  刻完最后一笔,她抬首,目光仿佛穿透了千百米厚的岩层,望向外界那无边无际的、浓稠的黑暗。绝境之中,第一次实战的火花已然熄灭,但点燃它的那点星火,却在她眼底最深处,逆着这无边黑夜,燃烧得愈发炽烈、倔强。

  她知道,漫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而她的战斗,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