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彻查到底-《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

  顾廷烨那句“其罪当诛”如同冰锥坠地,瞬间冻结了澄园内室原本因明兰“求情”而稍显缓和的气氛。他没有再看怀中虚弱垂泪的明兰,亦没有理会那番看似“深明大义”的言辞,此刻,他心中只有被至亲之人反复算计、触及逆鳞后的滔天怒火与冰冷决绝。

  他轻轻将明兰放平,为她掖好被角,动作依旧带着下意识的温柔,但当他直起身,转向室内众人时,那眼神已锐利如出鞘的寒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来人!”顾廷烨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内室每一个角落,带着久经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

  一直守在门外的亲信统领立刻应声而入,单膝跪地:“侯爷!”

  “传我命令,”顾廷烨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即刻起,封闭侯府内外门户,许进不许出!将太夫人院中所有接触过安胎药材、知晓煎药事宜的管事、婆子、丫鬟,全部拿下,分开拘押,严加审讯!尤其是那个向妈妈,给本侯撬开她的嘴!”

  “是!”统领毫不迟疑,领命而去。

  “侯爷!”明兰在榻上发出一声虚弱的惊呼,挣扎着似乎还想再劝,“如此兴师动众,只怕……只怕惊扰母亲,惹得阖府不宁……”

  顾廷烨猛地回头,看向她,眼神复杂,既有心疼,更有不容反驳的坚决:“惊扰?不宁?有人将手伸到你与孩儿身上,用此等阴毒之物欲绝我顾廷烨血脉之时,可曾想过惊扰?可曾想过阖府安宁?!”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冷硬如铁:“此事,没有转圜余地。你不必再劝。”

  他不再看她,转而对着闻讯赶来的常妈妈以及澄园内几位得力的管事嬷嬷沉声道:“常妈妈,你带人协助统领,务必将在册所有经手之人,一个不落地拘来!若有反抗或试图传递消息者,一律按同党论处!”

  “老奴遵命!”常妈妈早已听得心惊肉跳,此刻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她知道,侯爷这是动了真怒,侯府的天,怕是要变了。

  命令一下,整个宁远侯府顿时风声鹤唳,笼罩在一片肃杀紧张的氛围之中。训练有素的亲兵迅速控制了各处门户,原本往来穿梭的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低头快步,不敢多言。太夫人小秦氏所居的正院,更是被重点关照,所有仆役皆被勒令待在原地,不得随意走动。

  哭喊声、求饶声、呵斥声隐隐从不同的拘押之处传来,打破了侯府往日的宁静。顾廷烨端坐于澄园外书房,面沉如水,听着手下人一道道回禀审讯进展。

  药材采购的管事赌咒发誓,所有药材皆是从京城信誉最好的药铺购入,有票据为证,绝无次品,更不知“赤鸠絮”为何物。

  负责保管药材的婆子吓得魂不附体,只说药材入库后便锁得好好的,钥匙只有她和向妈妈有,从未见异常。

  而焦点人物向妈妈,起初还强自镇定,一口咬定药绝无问题,定是有人陷害,反复强调太夫人的“慈心”。但在顾廷烨亲兵的严厉审讯下,尤其是在点明太医已验出“赤鸠絮”、点明其阴毒危害后,她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言辞闪烁,冷汗直流。

  最终,在巨大的压力下,她吐露了一个关键信息:最后一次煎药前,她因一时腹急,曾将看管药炉的差事短暂交给了她手下一个名唤“春杏”的、刚提拔上来不久的二等丫鬟,时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线索立刻指向了春杏。

  然而,当亲兵迅速赶往春杏所居的下人房时,却发现房门虚掩,屋内空无一人。一番搜寻,最终在侯府后园一处偏僻的枯井旁,发现了春杏的尸体。她面色青紫,脖颈处有深深的勒痕,竟是悬梁自尽!发现时,身体尚有余温,显然死去不久。

  消息传回书房,顾廷烨猛地一拳砸在书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案上的笔墨纸砚齐齐一跳。

  “自尽?”他眼中寒光爆射,“好一个‘自尽’!倒是死得干净!”

  线索到此,似乎戛然而止。所有明面上的证据,都指向了这个已然气绝的春杏。是她,在向妈妈暂时离开的短暂空隙里,偷偷将“赤鸠絮”混入了药中?然后事情败露,畏罪自尽?

  这看似合情合理,却处处透着蹊跷。一个刚提拔的二等丫鬟,从何处得来“赤鸠絮”这等罕见阴毒之物?她又为何要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去谋害侯夫人与嫡嗣?其动机何在?

  顾廷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他知道,这“春杏”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真正的幕后黑手,断尾求生,手段狠辣利落。

  虽然最终线索断在了这个畏罪自尽的丫鬟身上,未能拿到直接指证小秦氏的铁证,但这一切,难道真的能与她脱得了干系吗?

  药方是她坚持要送,药材是她“亲自过目”,煎药送药是她心腹一手包办,如今出了事,负责煎药的心腹短暂离岗,顶替的丫鬟立刻成了投毒并“畏罪自尽”的元凶……这一环扣一环,看似偶然,实则步步都在其掌控算计之中!

  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只是一个被下人蒙蔽、一片好心办了坏事的无辜嫡母。

  顾廷烨停下脚步,望向正院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好,很好。他的这位“好”嫡母,果然手段老辣,行事周密。

  “侯爷,”亲信统领低声禀报,“春杏已死,向妈妈只承认监管不力,其余一概推说不知。线索……断了。是否还要继续……”

  “继续?”顾廷烨冷声道,“自然要继续!将所有涉事之人,无论有无直接关联,全部重责三十大板,发卖出去!向妈妈监管不力,致毒物混入夫人药中,罪加一等,重责五十,关入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至于太夫人那边……她‘一片慈心’送来药方,却因下人疏忽,致使明兰受惊,胎气不稳。本侯心中感念,却也不便再劳动她老人家费心。传我的话,即日起,太夫人年事已高,宜在院中静养,无事不必外出,亦不必再操心澄园与府中琐事,一切用度,皆按最高份例供给,不得有误。”

  这看似是关怀体恤,实则是变相的软禁与夺权!剥夺了她插手澄园和府务的权力,将她圈禁在自己的院落里。

  统领心神一凛,立刻明白了侯爷的用意,躬身道:“是!卑职明白!”

  顾廷烨挥手让他退下,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虽然未能将小秦氏直接定罪,但经此一事,他们之间那层虚伪的和谐已被彻底撕碎。他心中对她的疑忌与怒火已达到顶峰,再无转圜可能。

  彻查到底,虽未能竟全功,却也将那毒蛇的獠牙逼露无疑,并斩断了她伸向澄园的爪牙。接下来的,便是更长久的、更为隐秘的较量。

  而内室之中,得到消息的明兰,轻轻抚摸着微隆的小腹,眼中一片沉静。她早知道,想要一次扳倒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的小秦氏绝非易事。但经此一事,侯爷对她已深信不疑,对小秦氏已深恶痛绝。这,便足够了。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