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必须要了他的人头-《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

  御驾行至浔江渡口时,陈增禹带着一队锦衣卫“恰好”前来护驾。

  这锦衣卫指挥使笑容殷勤,却总不自觉地去摸刀柄。

  “皇上,过了江就是平南地界。”

  他凑近龙辇,眼睛却往四周乱瞟,

  “臣已备好船只......”

  朱由榔不疑有他,正要登船,忽然听见下游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队黑甲骑兵疾驰而来,打头的将领高喊:“忠贞营高一功,前来护驾!”

  陈邦傅父子脸色骤变。

  陈增禹的手已经按在了绣春刀上,却被老父亲一个眼色制止。

  “高......高爱卿来得正好!”朱由榔如蒙大赦,

  “快!快护朕过江!”

  高一功冷眼看着陈家父子,腰刀在夕阳下闪着寒光:“陈指挥使,您这刀......握得挺紧啊?”

  江风骤起,吹乱了渡口的旌旗。

  远处,逃难的百姓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像一群无头苍蝇,在暮色中寻找生路。

  ……

  浔州城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陈邦傅父子的车驾悄悄脱离御驾,正急匆匆往北赶。

  陈增禹不住地回头张望,生怕忠贞营的追兵突然赶来。

  “爹,就这么算了?”

  陈增禹攥着绣春刀,手心都握出了汗,

  “到嘴的鸭子飞了!”

  陈邦傅眯着三角眼,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急什么?忠贞营那帮杀才护着朱由榔,咱们另寻门路就是。”

  正说着,忽见前方烟尘滚滚,一队残兵败将正往浔州方向撤退。

  “是焦琏的旗号!”

  陈增禹眼睛一亮。

  陈邦傅的胖脸上顿时堆满笑容,掀开车帘向前方队伍喊道:“焦将军!别来无恙啊!”

  焦琏的铠甲上还带着血渍,右臂草草包扎着,刚在平乐经历一场激战。

  他狐疑地看着陈邦傅:“国公不随驾南宁,怎在此处?”

  “奉皇上密旨,在此接应将军。”

  陈邦傅笑得真诚,

  “将军抗敌辛劳,我已在城中设宴,专等将军商议军务。”

  焦琏虽心有疑虑,但见陈邦傅手持永历帝的金牌,只得带着几个亲兵随行。

  浔州城内的临时行辕里,酒菜早已备好。

  陈邦傅亲自斟酒:“将军血战平乐,真乃国之栋梁!”

  酒过三巡,焦琏正说到战况激烈处,忽觉腹中绞痛。

  他猛地站起,却见陈增禹已带刀斧手堵住了门口。

  “你们......”

  焦琏嘴角溢出血沫,踉跄着去拔佩剑。

  陈邦傅退到屏风后,阴笑道:“借将军头颅一用,好给孔王爷当个见面礼。”

  刀光闪过,焦琏的首级滚落在地,怒目圆睁。

  焦琏带来的亲兵们刚要反抗,就被乱刀砍成了肉泥。

  ……

  庆远府衙内,石午阳“砰”地一拳砸在案几上:“陈邦傅这狗贼!”

  王栓子递上的密信已被攥得稀烂——

  焦琏遇害的消息像把尖刀,狠狠扎在石午阳心上。

  他想起前年在桂林府守城,焦琏还拍着他的肩膀说:“石兄弟,改日请你尝尝咱广东那边的白斩鸡!”

  “备马!点兵!”

  石午阳红着眼睛吼道,

  “老子要亲手剁了这对狗父子!”

  曹旺的金牙咬得咯吱响:“司令,陈邦傅肯定往桂林跑了,咱们半道截他!”

  当夜,护国军的铁骑冲出庆远城门。

  石午阳一马当先,黑色披风在月光下如展翅的鹰。

  他们沿着官道疾驰,马蹄踏碎了一地月光。

  而在荔浦县郊外的古道上,陈邦傅的车队正急匆匆地赶着路。

  陈增禹把玩着装人头的锦盒,得意道:“爹,孔王爷见了这份大礼,怎么也得给个总兵吧?”

  ……

  荔浦县的官道被连日暴雨冲得稀烂,泥浆没过马蹄。

  石午阳勒住缰绳,望着前方被山洪冲垮的石桥,一拳砸在鞍鞯上:“让陈邦傅这老狗跑了!”

  曹旺啐了口混着雨水的唾沫:“司令,城中百姓说他们昨天就过了荔浦,这会儿怕是快到桂林了。”

  雨幕中,护国军的士兵们三三两两蹲在树下避雨,铁甲上挂满水珠。

  石午阳为了阻截陈邦傅父子,冒雨连日急行军,想不到陈邦傅这老狐狸自知罪孽深重,逃起命来还是一把好手。

  王栓子抱着个油布包跑来:“司令,伙头军说干粮都被泡发了......”

  石午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山坡上的泥石流冲垮了半边官道。

  “天要留人啊。”

  曹旺叹了口气,

  “司令,这雨再下下去,弟兄们撑不住。”

  石午阳盯着被山洪水冲得东倒西歪的树林,咬牙道:“全军进驻荔浦休整!”

  五天后,久违的太阳终于露脸。

  石午阳正蹲在县衙门槛上磨刀,王栓子兴冲冲跑来:“将军!探马回报,孔有德的左翼先锋马骥正往梧州去,午后要经过荔浦!”

  “多少人?”

  石午阳“铮”地归刀入鞘。

  “约莫两千,都是绿营兵。”

  王栓子比划着,

  “听说梧州城里现在空得能跑马,他们是去占城的。”

  朱由榔逃往南宁时,竟然没做任何部署,使梧州空城长达三个月。

  曹旺的金牙在阳光下闪了闪:“司令,这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

  石午阳望向城外——被雨水洗过的山峦青得刺眼,官道像条黄蛇蜿蜒在群山间。

  他忽然笑了,笑得周围亲兵后背发凉:“马骥是吧?正好给老子泄泄火!”

  ……

  荔浦城外的老松坡上,护国军的士兵们正忙着挖陷坑。

  老周叼着旱烟,把一包火药埋进浮土里:“狗鞑子,尝尝爷爷的炮仗!”

  “动作快点!”

  曹旺踹了脚偷懒的新兵,

  “把拒马桩搬到拐角去!”

  石午阳蹲在坡顶的巨石后,望着远处的山峦。

  王栓子猫着腰过来:“司令,都布置妥了。斩马队和重甲兵在前,火枪手埋伏两侧,几门虎蹲炮藏在林子里。”

  “记住,”

  石午阳扯了根草茎叼着,“见着马骥再打,此仗必须要了他的人头。”

  午后的阳光毒辣辣的,晒得泥泞的地面蒸腾起一层薄雾。

  前几日暴雨冲刷下来的泥石堆在路中央,像一道天然的屏障。

  马骥的前军骂骂咧咧地下马,用铁锹和木杠清理着拦路的巨石和烂泥。

  “他娘的,这鬼天气!”

  一个清军把总抹了把汗,一脚踹在石头上,

  “广西这破地方,雨下起来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