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灵噬祭坛-《残香生玉》

  月光在青铜高台上镀了层冷霜,玄策师的白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顾昭盯着他手中那枚渗血的玉佩,后槽牙微微发紧——无面僧记忆里那些关于九幽裂隙的画面在眼前闪回,玉佩表面浮起的封印文,和当年镇压凶物的刻痕如出一辙。

  "灵主?"苏绾的声音裹着冰碴子,匕首上的朱红丝线突然绷直,像活过来的赤蛇。

  她脚尖在地上碾出半道浅痕,这是她准备暴起突袭的习惯性动作。

  顾昭余光瞥见她发梢被灵契波动激得根根竖起,知道她已将全部灵脉提至指尖。

  林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昭喉结动了动,残玉在他心口发烫,那种被线牵着往深处拽的感觉突然剧烈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腰间的铜钟残片——三年前在潘家园花五十块捡的老物件,此刻正隔着布料灼得他皮肤发红,灵脉震颤的频率和那些灵奴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完全同步。

  "他们在共鸣。"顾昭突然出声,声音压得很低。

  苏绾侧头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她当然听懂了——灵奴的呜咽不是普通嘶吼,是某种频率的灵脉震荡,在给玄策师的仪式当引子。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灵奴突然加快脚步。

  他们的关节扭曲得更厉害了,膝盖向后折成锐角,灰白色眼珠里泛着幽蓝磷光。

  顾昭数了数,一共二十七具——二十七是极阴之数,对应九幽裂隙的二十七道封印。

  "苏姐!"楚云的声音从耳麦里炸出来,带着电流杂音。

  这个总把金丝眼镜擦得锃亮的情报员此刻额角全是汗,左手死死压着便携式干扰器的开关,右手握着电磁脉冲枪的指节发白,"干扰器只能撑三分钟!

  他们灵脉链接太强了!"

  苏绾旋身甩出一枚镇魂符。

  符纸在半空燃成赤焰,精准钉进最前排灵奴的额头。

  那东西像被抽了脊骨似的轰然倒地,灰白色眼珠里的磷光"滋啦"一声熄灭。

  顾昭趁机摸出铜钟残片贴在胸口,灵脉顺着掌心往全身窜——他需要和玄策师的灵契频率共振,才能找到祭坛的破绽。

  可刚运转到第三重,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顾昭本能地侧身,却还是慢了半拍。

  影蛛的掌风擦着他右肩扫过,带起的气刃割破了外衣,火辣辣的疼。

  他转头时只来得及看见一团黑影闪进松林,发间的蜘蛛银饰在月光下晃了晃,像滴毒液。

  "小心!"

  嘶哑的低喝从左侧传来。

  顾昭瞳孔骤缩——哑僧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刚才的位置,枯瘦的手掌正抵着影蛛的手腕。

  那刺客的指甲泛着青黑,显然淬了毒,此刻却被哑僧的枯骨手捏得咔咔作响。

  "老东西!"影蛛咬牙,另一只手抽出短刃直刺哑僧心口。

  顾昭想冲过去,却被灵奴群逼得连退两步——又有七八个灵奴围上来,关节错位的脆响像炒豆子似的。

  哑僧没躲。

  短刃扎进他胸口的瞬间,他喉间溢出黑血,却反手扣住影蛛的脉门。

  顾昭看见他枯槁的脸上浮出解脱般的笑,嘴唇动了动:"去......找阵眼......"话音未落,影蛛猛地抽回手,指甲在哑僧颈侧划了道血线。

  老和尚踉跄两步,最终倒在顾昭脚边,浑浊的眼睛缓缓闭上。

  顾昭膝盖一弯半跪在他面前。

  指尖触到哑僧胸口时,摸到了块温热的玉牌——和无面僧留下的那块纹路相似,是守灵人的信物。

  他喉头发紧,轻轻合上老和尚的眼睛,起身时,残玉在胸口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

  "阵眼......"顾昭默念着哑僧的遗言,闭眼感知地面。

  灵脉顺着他的脚底往地下钻,像无数条细蛇在土壤里游走。

  他看见青铜高台下方的土层里,盘着张暗红色的网——灵噬阵,每根网线都缠着灵奴的残魂。

  网的最中心,是块刻满封印文的石碑,正源源不断吸收着灵奴的怨气。

  "想找阵眼?"玄策师的笑声像碎冰砸在铜盆里。

  顾昭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玉衡轩的修复室里。

  师父穿着靛青对襟衫,背对着他站在破碎的玉璧前,肩头微微颤抖。

  "昭儿。"师父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看,这是你上周修复的龙纹玉璧。

  可你知道吗?

  它的原主人是个杀妻的贪官,怨气附在玉里。

  昨天那买家......"他缓缓转身,脸上爬满青灰色的尸斑,"被玉里的怨气啃光了骨头。"

  顾昭后退半步,后腰撞在修复台上。

  他看见自己常用的刻刀掉在地上,刀刃映出他扭曲的脸——和幻境里的师父一样,眼睛泛着灰白。

  "你救不了任何人。"师父的声音变得尖锐,"你的点化之力,只会让凶物更凶,让无辜者死得更惨!"

  冷汗顺着顾昭的后颈往下淌。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拍卖会上,自己修复的青花梅瓶突然暴起伤人;想起上周帮老太太修复的银镯,第二天那老人就突发心梗。

  难道......真的是他的错?

  "不。"顾昭攥紧铜钟残片,残片上的灵脉突然活了,像团火在掌心烧。

  他想起无面僧在终南山的试炼——那老人让他在暴雨里跪了三天三夜,只为看他面对被怨气污染的古物时,眼底是否还剩温度。

  "你不是我师父。"顾昭咬着牙,"我师父说过,古物有罪,造它的人有罪,但修复师的手是干净的。

  我们要做的,是让怨气有处可去,让灵韵重见天日。"

  幻境突然开始扭曲。

  师父的身影像被揉皱的纸,逐渐裂成碎片。

  顾昭看见玄策师站在碎片后,额头青筋暴起:"不可能!

  我的心锁幻网连守灵人长老都挣不脱......"

  "因为我不是守灵人。"顾昭抹去嘴角的血——刚才强行破幻震伤了内腑,"我是修复师。"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跃上青铜高台。

  玄策师慌忙后退,却被顾昭一把抓住手腕。

  那枚渗血的玉佩"当啷"落地,顾昭将铜钟残片对准石碑上的凹槽——他在灵脉感知里看过这处,是阵眼的命门。

  "不!"玄策师嘶吼着去抓他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顾昭的皮肉。

  残片入槽的瞬间,整座祭坛剧烈震动。

  灵噬阵的红线开始倒卷,原本被吸走怨气的灵奴突然仰头尖叫,灰白色眼珠里重新泛起清明——他们是人,是被玄策师用邪术控制的普通人!

  "你竟敢毁我大计!"玄策师猛地撕开衣襟,胸口露出道暗红色的血契印记,像条盘着的龙。

  顾昭瞳孔微缩——这是初代封印者才有的印记,和无面僧玉牌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你......"

  "我要重写规则!"玄策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守灵人只会镇压,可凶物越压越多!

  我要让灵主降临,用更强大的力量净化这一切!"

  祭坛深处突然传来嗡鸣,像古钟在地下敲响。

  顾昭感觉脚下的青铜砖在震动,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灵噬阵的裂痕往上钻,那气息......比他见过的所有凶物都要危险。

  玄策师猛地推开他,弯腰去捡地上的玉佩。

  顾昭刚要追,就听见苏绾的匕首划破空气的尖啸——她已经解决了剩余的灵奴,正朝玄策师扑去。

  "顾昭!"楚云的声音从耳麦里炸响,"祭坛下方的地质监测显示......有东西要出来了!"

  顾昭低头看向脚下的青铜台。

  月光透过裂缝照进去,他仿佛看见黑暗中有双眼睛,正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