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灵契归宗-《残香生玉》

  通道顶部的碎石砸在顾昭肩头,他却觉不到疼。

  掌心的灵契金纹正沿着血管往全身窜,每一根脉络都烧得发烫,像有千百年前的修复师们正通过这道纹路,将传承的重量往他骨血里压。

  “你毁了我的计划!”玄策师的嘶吼混着血沫喷在石壁上,他染血的指尖死死抠住裂开的玉牌,“三百年我养着这凶物,就为等今天——”

  “你养的从来不是凶物。”顾昭仰头看向通道尽头的血色裂缝,蓝焰在眼底翻涌,“是你自己心里的贪念。”他想起师父失踪前最后一次修复唐琴时说的话:“古物有灵,但人心更要守得住灵。”此刻那些被玄策师屠尽的灵盟修复师们的记忆正往他脑子里钻,有个白胡子老头临终前攥着断裂的灵契,血在地上写了个“守”字。

  地动突然加剧,苏绾的剑气劈来的碎石擦着顾昭耳际飞过。

  他余光瞥见她额角渗出细汗,发尾沾着血渍,却仍咬着牙将“净灵符”拍向他身侧的黑雾——那是苏家人世代镇压凶物的手段,她十六岁后就再没用过。

  “嗷——!”

  震耳欲聋的咆哮从通道深处炸开,顾昭瞳孔骤缩。

  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兽首撞破封印裂缝,青铜铸就的鳞片上爬满暗红咒文,两颗灯笼大的眼珠正死死盯着他,里面翻涌的不是兽性,是人的怨毒。

  “是‘九黎噬灵兽’!”赵铁山的青铜尺“当”地砸在地上,他脖颈青筋暴起,“我师父说过这东西能吞灵脉,当年灵盟就是被它啃光了根基——”

  顾昭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里,混着灵契的嗡鸣。

  师父留下的《灵封手札》最后一页突然在眼前浮现:“若遇凶物破封,以点化之力引灵契归宗,口诀需配合心跳节奏,错一拍便万劫不复。”

  “不能拖。”他咬着牙将点化之力全部注入心口的灵契印记,烫得皮肤发红,“苏绾!赵叔!”

  苏绾抬头,正撞进他泛着蓝金的眼睛。

  那抹光太灼人,她想起小时候父亲镇压凶物时,也是这样的眼神——不是无惧,是明知万死也要护着什么的决绝。

  “我在!”她反手抽出腰间另一张符纸,“净灵三重!”

  赵铁山的青铜尺突然泛起赤焰,他抡起尺子砸向兽首脚下的石基:“铜魂回火!老子的尺镇过二十七个凶物,不差你这个!”

  顾昭深吸一口气,哑婆教的口诀随着心跳在舌尖滚过:“灵封启,契为绳,承前志,镇凶魂——”

  金色光柱“轰”地从头顶劈下。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天灵盖灌进来,像是被泡在温泉里,又像被无数双手托着往上浮。

  玄策使的虚影在光柱里显形,那是个穿青衫的老者,眉眼与玉衡轩里那幅古画的初代掌门有七分相似:“灵契归宗,契约重临。从此刻起,你便是‘灵封契约’的唯一继承者。”

  兽首发出尖啸,被光柱压得往下缩了半尺。

  顾昭看见它鳞片下渗出黑血,那是被灵契净化的凶气。

  苏绾的符纸在光柱里燃烧,化作银雾裹住兽首脖颈;赵铁山的青铜尺钉进石基,赤焰顺着纹路爬向封印核心——他这才发现尺身上密密麻麻刻着历代铜器修复师的名字,每个名字都在冒火星。

  “影蛛!走!”周子墨突然拽住刺客的手腕。

  那女人原本缩在角落,此刻正盯着顾昭掌心的灵契发愣,被他一拽才反应过来,冷笑一声甩出三枚淬毒银针,却被赵铁山的青铜尺扫落。

  两人趁机撞开通道侧门,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哑婆扶着石壁站起来,她浑浊的眼睛里有光。

  “你师父当年……”她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嚼碎石头,“在这石柱上刻过‘守’字。他说……灵契不是传给最强的人,是传给最……”

  “最不肯认输的。”顾昭替她说完。

  他看见石壁上果然有道浅痕,和玉衡轩修复室的桌角刻痕一模一样——那是他小时候调皮,被师父抓着手刻的“守”字。

  最后一道灵契符文“叮”地落在封印核心上。

  通道突然安静下来,兽首的咆哮变成呜咽,缓缓缩回裂缝里。

  玄策师的身影在黑雾里消散,他张了张嘴,顾昭读懂了他的唇语:“你赢了一时……”

  “但我会赢一世。”顾昭对着空气说。

  他收回手掌,光柱渐渐消散,石壁上的封印核心重新凝成一块青玉,泛着温润的光。

  苏绾踉跄着扶住他的胳膊,掌心全是汗:“你没事吧?”

  “比没事更好。”顾昭低头看向胸口,灵契印记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玉色,和封印核心一个颜色。

  他突然想起师父失踪前那晚,也是这样的月光,老人摸着他的头说:“小昭啊,等你能让灵契归宗那天,记得去后山老槐树下,我给你留了样东西。”

  “师父,我做到了。”他轻声说。

  话音刚落,胸口的灵契突然剧烈颤动。

  顾昭按住那里,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在撞,像只急于见光的鸟。

  苏绾也察觉了,她皱眉凑近:“怎么了?”

  “不知道。”顾昭抬头看向通道尽头的封印大门,月光透过裂缝照在门上,照出一行被灰尘盖住的小字——“玉衡承,凶物醒”。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灵契的颤动突然变成灼烧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