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差距这么大-《东北那些灵异事》

  说到杀年猪,那可是东北农村一项特别隆重的活动,更是一次亲朋好友间的重要聚会。

  正如之前跟大家提过的,五大连池附近农村百姓的生活始终不算太艰难——地广人稀,不管是生产队时期还是分产到户之后,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

  加上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三面环山,还有附近最大的水库,这里的牛羊肥壮,家养的鸡鸭鹅狗也很便利,养猪自然也不在话下。

  就算不专门喂粮食,只要人勤快,去田里地里割些猪菜,到秋天也能养出一头二百多斤的猪。

  如果家里还有些杂粮边角料,甚至可以养一头“隔年陈”的肥猪。

  什么叫“隔年陈”?就是今年抓猪崽,来年再杀,这样的猪肉特别香,一般都能长到三四百斤。

  三子家因为有人挣工资,爷爷又在大队油坊上班,条件还算不错。

  家里孩子多,每年必定要杀一头年猪。

  东北农村杀年猪那叫一个热闹!

  一头猪能做出十来个菜,再烩上一大锅酸菜,灌上香喷喷的血肠,烫上纯高粱酒。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窗外雪花飞舞,屋里热气蒸腾,那氛围,真是开心极了!

  只要一家杀猪,几乎半个屯子的人都会来吃肉。

  我们那时候还真经历过,有一家杀了一头大猪,结果一顿吃完,就剩下四个蹄子和一个猪头——当然,这种情况很少见。

  话说三子要上初中那年,他二姐头一年订了婚,打算在冬天办事。

  三子爸妈一商量,决定干脆养两头猪:一头办事用,卖半头、留半头自家过年吃。

  刚开春,他们就从屯东头老王家抓回两只小猪崽,开始喂养。

  地里还没猪菜的时候,就喂三位爷从油坊带回来的豆饼渣和黄豆皮粉;等到六月份以后,就开始喂猪菜。

  照理说,小猪应该长得特别快,正常每天都能长一斤多肉。

  可三子家抓的两头猪却不太一样:一头白猪长得快,毛色油亮,非常活泼;另一头小黑花猪却不怎么长,总蔫蔫的,没什么精神,看起来比小白猪小整整一圈。

  家里人也纳闷:同一窝猪崽,喂的也一样,怎么差距这么大?

  没办法,只能继续养着,指望入秋之后能追上些膘。

  可到了秋天,白猪都长到两百多斤了,黑花猪却只有一百二十斤左右。

  眼看再有一个多月就得杀猪,也只能这样了,再养下去反而赔本。

  一晃就到了腊月初八。

  东北有句老话:“过了初八就是年”,意思是一进腊月初八,就得开始张罗过年了——蒸豆包、做冻豆腐、包冻饺子,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杀年猪。

  那时候全屯子只有几个杀猪匠,却有好几百户人家,都得提前约时间。

  有的杀猪匠一天得赶好几场,关系好的还得互相错开日子,尽量让大家都能聚得痛快。

  比如跟邻居二婶家关系好,她家明天杀,你家就得错后两天,不能挤在同一天。

  那年三子家杀猪比较早,没等到腊月之后,定的是冬月十六。

  因为冬月二十六三子二姐就要结婚,那时候结婚都在自家操办,肉用得不少,所以提前杀猪。

  到了杀猪那天,左邻右舍的妇女早早过来帮忙,捞酸菜、切酸菜、烧开水,做着各项准备。

  当天请来的杀猪匠也姓朱,大家有时开玩笑管他叫“猪八戒”,说他“啃猪蹄——自残骨肉”。

  但老朱的手艺真没得说,属于家传三代,连他手里那把杀猪刀都是爷爷传下来的。

  据说这把刀杀过的猪不下千头,他家甚至不用请门神,刀往墙上一挂,什么邪祟都不敢进门。

  老朱,是靠山屯最好的杀猪匠。

  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老朱拎着工具赶来。

  有的朋友可能会问:杀猪不就一把刀吗,还要什么工具?

  其实不然,杀猪真得有一套家伙:除了一把杀猪刀,还得有刮毛的刮子,以及一根长的“猪挺子”——杀完猪之后用来吹气,让猪身鼓起来才好刮毛。

  杀猪匠就位,抓猪的人也陆续赶到,有柱子、老五,还有虎他爸、后院的小木匠。

  今天要抓两头猪,人手自然也得多一些。

  人等齐了,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先杀大的白猪。

  这白猪又重又胖,老朱眯眼一估,说得有二百八九十斤。

  大的处理完,小的也就好收拾了。

  大白猪很顺利就被拿下。

  杀完猪,有人灌血肠,有人卸猪肉,各司其职。

  三子爷血肠灌得好,就负责这一摊。

  杀猪匠老朱则准备继续杀那头小黑花。

  这时,猪肉酸菜血肠已陆续下锅,另一口锅也炒炖起各种猪下水:猪肝、猪肚什么的,香气四溢。

  小三子和二哥则按爸爸提供的名单,去请老亲少友——这就是东北农村的风俗,一年到头,大家得坐在一起喝点酒、唠唠嗑,感情就是这么维系起来的。

  杀猪,就是一次充满人情味的重要聚会。

  大家都忙着自己那摊事时,小黑花猪也被抓来捆好。

  老朱对准猪脖子就是一刀,小黑花都没来得及叫,就已断气。

  说到这儿,还得提一句:老朱有个外号叫“猪一刀”。

  放完血,开始卸猪肉。

  可这一刀下去、见了肉,老朱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赶紧把三子爷爷叫到身边,低声耳语。

  大家都挺纳闷:说什么呢,还背着人?

  三子爷爷表情也凝重起来,但也低声回了几句,老朱听后点了点头。

  之后,爷孙俩就像没事人一样,三子爷爷反而大笑说道:“我说这小黑花怎么不长肉呢,原来是瘦肉型的!嘿,全是瘦的!”

  于是吩咐把小黑花卸完肉直接放进仓房冻起来。

  大家一听,原来是这样,便又继续忙活起来。

  小黑花处理完,屯子里的亲戚朋友也陆续到了。

  三子妈一看,得摆四张桌,先放上三张,妇女和孩子等第二拨。

  说话间,杀猪菜已做好,热气腾腾地端上桌。

  男人们喝酒聊天、吹牛唠家常,说说今年收成、来年打算;女人们还在屋里屋外忙活;孩子们则端着一碗碗杀猪菜,给没来的或出不去的五保户、孤寡老人送去。

  这就是我们东北、北大仓农村杀年猪的热闹景象。

  那种和谐、那种热闹,至今令人怀念。

  现在哪怕吃的是山珍海味、高档酒店、各大菜系,甚至西餐,也再没有那个味儿了。

  冰天雪地之中,一桌杀猪菜、一碗高粱酒,真有味道!

  而这味道,不仅仅是菜的滋味,更是浓浓的人情味,以及随之而来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