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黄河血战:却月阵的初啼与北国的震撼-《寒旌映长安:从北府小卒到天下共》

  初冬的寒风吹过渭水与黄河交汇的辽阔原野,卷起枯草与沙尘。北岸,北魏的旌旗如林,连绵数十里的营帐中,战马的嘶鸣与铁甲的碰撞声日夜不息。长孙嵩与叔孙建立于高坡之上,远眺南岸。探马刚刚回报,确认刘裕已携主力南返,此刻的长安周边,不过数万留守孤军。

  刘寄奴竟真舍得将这血战得来的关中弃之不顾?叔孙建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留下些老弱病残,以为能挡我大魏铁骑?真是天大的笑话!

  长孙嵩较为持重,但眼中同样闪烁着轻蔑:南人惯会守城,如今竟敢出城列阵,实乃自寻死路。传令下去,明日拂晓,于渭汭处渡河,踏平南军营地,直取长安!

  他们对岸那支沉默的军队一无所知,更不知一个名为的人,已为他们准备了怎样的地狱。

  南岸,北府军阵地。

  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桐油的气味。士兵们沉默而高效地移动着,依照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方案,将一辆辆战车用铁索相连。王镇恶与沈田子罕见地没有争执,共同巡视着阵线,检查每一处连接,每一架弩机。

  槊尖再磨利些!沈田子对一队士兵吼道,随后压低声音对王镇恶说,陈先生留下的这阵势,真能挡住拓跋嗣的铁骑?

  王镇恶目光扫过那如林的槊尖和狰狞的床弩,缓缓道:尽人事,听天命。但比起毫无准备,这总是条生路。

  每个士兵手中都有一张画着简易步骤的纸片,上面详细标注着各种旗号鼓声对应的指令。这是陈衍坚持要留下的阵图小抄,此刻被许多汗湿的手紧紧攥着。

  朱超石擦拭着心爱的马槊,他的任务是率领最精锐的骑兵在两翼待机。他试了试马镫的牢固程度——这是陈衍改良的新式双马镫,能让骑士更稳地立于马上。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黎明。

  翌日拂晓,河面上泛起薄雾。北魏的先遣轻骑开始渡河,皮筏和小船在浑浊的河面上划出无数涟漪。北府军按照计划,只进行了象征性的抵抗,随即。

  叔孙建见状大笑:南人果然不堪一击!全军渡河!

  数以万计的北魏骑兵开始大规模渡河,战马泅水,骑士呼喝,声势浩大。晨光中,铁甲映着水光,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

  全部渡河后,魏军在滩头整顿队形。重甲豹跃军位于中央,轻骑兵两翼展开,总兵力远超北府军。叔孙建长刀前指:碾碎他们!

  大地开始震颤。

  数千铁骑同时启动,如洪流般冲向那道看似单薄的车阵。马蹄声如雷鸣,淹没了天地间一切声响。

  三百步。

  北府军阵中,一面赤旗猛地挥下。

  崩!崩!崩!

  数十架寒鸦弩同时怒吼,特制的重型弩箭撕裂空气,发出骇人的尖啸。这些弩箭如短矛般粗细,以恐怖的速度射入魏军密集的阵型。

  刹那间,人仰马翻!

  一支弩箭连续洞穿三名骑兵,余势不减,又将一匹战马钉在地上。鲜血与内脏四处飞溅,惨叫声甚至压过了马蹄声。

  魏军冲锋势头为之一滞,但后续骑兵仍在推进。

  一百五十步。

  第二波指令下达。

  数千张蹶张弩、神臂弩同时发射,箭雨遮天蔽日,如同死亡的飞蝗,连绵不绝地落入魏军队列。轻装的弓骑兵如割麦般倒下,即使重骑兵的铠甲也难以完全抵挡如此密集的近距直射。

  但北魏军纪严明,仍在冲锋。

  终于,最悍勇的豹跃军重骑兵冲近了车阵。他们凭借重甲护体,冒死前冲,试图用套索拉扯车辆,用战斧劈开车阵。

  迎接他们的是从车缝中猛然刺出的如林长槊!

  北府重步兵死死顶住车辆,槊兵机械般地重复突刺动作。高速冲来的骑兵收势不及,如同主动撞向钢铁丛林。

  战马悲嘶,骑士被挑飞,车阵前瞬间堆起层层尸骸。一些魏军试图砍断连接车辆的铁索,却发现那些铁索异常坚固,且被湿毡覆盖,难以着力。

  车阵如同磐石,任凭惊涛拍岸,岿然不动。

  叔孙建在后方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步兵防御。长孙嵩面色凝重,急令:传令,两翼包抄!

  但北府军的半月形阵势背靠黄河,两翼得到水系保护,魏军难以展开有效的侧翼攻击。

  连续数次冲锋受挫,魏军队形开始混乱,士气迅速跌落。伤兵的惨叫声,军官的呵斥声,战马的哀鸣声混杂在一起。

  就在这时,北府军阵中响起三声急促的号角。

  朱超石闻声而动,高举马槊:儿郎们,随我杀!

  养精蓄锐已久的北府精锐骑兵从两翼猛然杀出!他们装备着新式马具,稳定性远超魏军,如猛虎出闸般切入魏军混乱的阵列。

  砍马腿!劈军官!朱超石大吼着,一马当先,槊尖翻飞。

  这批生力军的加入成为压垮魏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就混乱的魏军阵型彻底崩溃,士兵们开始慌乱后撤。

  不许退!不许退!叔孙建怒吼着,连斩数名溃兵,但败局已定。

  长孙嵩长叹一声:鸣金收兵!

  撤退的锣声响起,魏军残部如蒙大赦,争相逃向黄河岸边,互相践踏,溺毙者无数。北府军弩兵进行最后一轮追击射杀,箭矢追逐着溃逃的背影。

  黄河水被鲜血染赤,浮尸堵塞河道,兵器旗幡随波漂浮。

  夕阳如血,映照着这惨烈而辉煌的战场。

  北岸,长孙嵩与叔孙清点残兵,面面相觑,难以置信。数千精锐葬身黄河南岸,其中不乏珍贵的重骑兵和战马,这是北魏多年来未有的惨重损失。

  逃回的士卒心胆俱裂,传说着南人妖法铁车怪阵会喷吐铁雨的怪物。

  战报传至平城,拓跋嗣震怒之余,首次对南朝将领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与忌惮。他反复看着战报上那个名字——陈衍。

  陈衍...他喃喃自语,将这个名字深深印入脑海。

  南岸,北府军士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王镇恶与沈田子相视一眼,难得地没有争吵,只是长长松了口气。

  但他们很快发现,弩箭已消耗大半,士兵们虽然士气高涨,却已疲惫不堪。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南方,心中对那个留下这救命阵法的男人生出无限感念,同时也对未来的补给感到深深的忧虑。

  朱超石擦拭着槊尖上的血迹,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轻声自语:陈先生,你救了我们一命。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黄河水声呜咽,仿佛在为无数逝去的生命哀歌。北府军的胜利来之不易,每个人都明白,这只是一场开始。北魏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他们的箭矢还能支撑多久呢?

  在遥远的南方,陈衍对这个他一手促成的辉煌胜利还一无所知。而他的名字,已经如同一个烙印,刻在了这个血色黄昏的记忆之中,随着黄河水声,传向北国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