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纸轿过街,万鬼叩首!-《纸人抬棺,百鬼夜行》

  “收拾好了?”

  姜白的声音从后院传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衣,整个人像是融入了屋内的阴影。

  “好了,老板。”刘根连忙放下扫帚,站得笔直。

  杨秀抱着装满食物的布包,脸上写满了担忧:“老板,我们怎么去城西?外面……”

  外面早已不是人间。

  从这里到金粟庵,需要横穿大半个城区,那是一条被鬼魅盘踞的死亡之路。

  姜白没有回答。

  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四张裁剪好的黑色硬纸,又取来一卷麻线。

  他的手指动了。

  那双手快得只剩下残影,折叠、穿孔、捆扎,动作精准得不似凡人。

  几张平平无奇的黑纸,在他手中迅速扭曲、折叠、成型。

  不到一刻钟。

  一顶结构精巧的纯黑纸轿,森然立在店堂中央。

  轿身漆黑如墨,没有任何纹饰,轿帘紧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阴冷与死寂。

  “老板,这……”刘根的眼角剧烈抽搐。

  “交通工具。”

  姜白伸手拍了拍轿身,竟发出“梆、梆”的木质闷响。

  他朝门口打了个响指。

  四个沉默的纸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了进来,精准地走到纸轿前后,熟练地抬起了轿杆。

  “你们三个,坐进去。”

  姜白看向杨秀母女和刘根,语气不容置喙。

  “记住,路上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更不准掀开轿帘。”

  让纸人抬着活人,走在百鬼夜行的街上?

  刘根双腿一软,几乎是滚进轿子里的。杨秀也吓得脸色惨白,但她瞥了眼姜白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最终还是咬紧牙关,抱起女儿钻了进去。

  轿内空间逼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特有的味道。

  刘根缩在角落,感觉自己不是坐进了轿子,而是被装进了一口准备下葬的棺材。

  “起轿。”

  姜白一声令下。

  纸轿被平稳抬起,没有一丝一毫的颠簸。

  他没有坐轿,而是走在轿子旁边。

  那个通体漆黑的独眼纸人,如一道漆黑的影子,无声地护在他身后半步之遥。

  一行人,就这么走出了扎纸店,融入了外面灰蒙蒙的浓雾之中。

  轿子很稳。

  可刘根的心,却悬在了嗓子眼。

  外面的声音,像是贴着轿帘灌进他的耳朵。

  凄厉的女人的哭喊声从左边飘过。

  沉闷的野兽嘶吼在右侧回应。

  尖锐的指甲刮擦墙壁的噪音,就在头顶炸响。

  偶尔,轿身会猛地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不长眼地撞了上来。

  但紧接着传来的,必然是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刘根心脏狂跳,终究是没忍住,壮着胆子,将轿帘掀开一道指甲缝宽的缝隙。

  只一眼。

  他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浓雾里,无数扭曲的黑影在街道两旁游荡,觊觎着,嘶吼着。

  一个没有脑袋的身体,正迈着僵硬的步伐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将腐烂的垃圾塞进自己断掉的脖腔。

  更远处,一团由上百条苍白手臂纠缠组成的肉球,正蠕动着爬上一栋居民楼,所过之处,墙皮纷纷脱落。

  而他们这顶诡异的黑色轿子,就在这群魔乱舞的地狱景象中,不紧不慢地穿行。

  那些凶戾的鬼物,在轿子靠近时,竟纷纷退避。

  一些弱小的鬼影甚至匍匐在地,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地面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刘根亲眼看到,一个舌头拖到地上的吊死鬼,从高楼上垂下,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轿顶,离他们不过一米。

  可它不敢再靠近分毫。

  那是一种源于本能的恐惧,是低等生物对高等存在的绝对敬畏!

  刘根猛地放下轿帘,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现在有点理解,古代那些坐着八抬大轿的王侯将相是什么感觉了。

  这他妈的……安全感爆棚啊!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缓缓停下。

  “到了,下车。”

  姜白冷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刘根手脚并用地爬出轿子,双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时,依旧发软,站都站不稳。

  眼前,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破败。

  一座荒废的寺庙。

  山门塌了半边,“金粟庵”三个字的牌匾断成两截,被杂草掩埋。

  院墙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空气里弥漫着腐烂草木与陈年香灰混合的怪味。

  这里的阴气比外面街道上淡薄许多,却多了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跟紧我,别乱走,别乱看。”

  姜白叮嘱一句,率先踏入山门。

  他的步伐很奇怪,时而向左三步,时而向右两步,走的完全不是直线。

  刘根和杨秀不敢怠慢,踩着他留下的脚印,一步不差地跟着。

  “老板,这地上……有讲究?”刘根压低声音问。

  “那老鬼没说错,这里布了阵法。”姜白目视前方,随口解释,“虽然废了大半,但你们这种活人,只要踩错一步,地下的煞气冲上来,当场就会被绞成一滩肉泥。”

  刘根吓得一个哆嗦,死死盯住姜白的脚后跟,走得更小心了。

  穿过杂草丛生的前院,一座七层高的石塔,出现在他们面前。

  药师塔。

  青灰色的塔身长满苔藓,塔角悬挂的铜铃早已锈死,在阴风中纹丝不动。

  整座塔,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死寂。

  姜白停下脚步,目光如刀,从塔基一路刮到塔顶的宝刹。

  “不对劲。”

  “怎么了老板?”

  “太干净了。”

  姜白的声音很沉。

  “那老鬼说护塔的鬼将跑了。按理说,这种宝塔地宫,没了看守,早就该被外面的野鬼当成巢穴。可你看这塔周围,干净得连一只孤魂野鬼的影子都没有。”

  刘根环顾四周,心脏一紧。

  确实,这里安静得过分,除了风声,万籁俱寂。

  姜白走到塔前。

  那扇厚重的石门没有上锁,虚掩着,留着一道缝。

  他没有立刻去推,而是蹲下身,捻起门前地上的一撮尘土,放在鼻尖轻嗅。

  一股陈腐的药材味,混杂着一丝血液腐败后的腥甜。

  “有东西来过,而且刚走不久。”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独眼纸人下令。

  “守在外面,任何东西从里面出来,格杀勿论。”

  独眼纸人脸上那道狰狞的血线豁然裂开,露出其中混沌翻滚的猩红。

  它无声地点了点头,算是领命。

  姜白这才伸出手,五指搭在冰冷的石门上,缓缓用力。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中,石门向内打开。

  一股浓郁的药香,混杂着陈腐的霉味,从塔内扑面而来。

  塔内并非一片漆黑。

  正中央,一尊缺了半个脑袋的药师佛像前,竟点着一盏油灯。

  昏黄的灯火摇曳,将一个盘坐在蒲团上的背影,拉得又细又长。

  那是个和尚。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色僧袍,背对门口,纹丝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听到开门声,那个背影,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了头。

  “咔……咔咔……”

  骨骼错位摩擦的骇人声响,在死寂的塔内格外清晰。

  他的脖颈,以一个绝非活人能做到的角度,硬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一张脸,正对着门口。

  那张脸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只有一张……光滑如镜的惨白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