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凶僧念佛?我嫌你吵,一笔镇了!-《纸人抬棺,百鬼夜行》

  洞口漆黑,像一张沉默的巨口。

  一股暖流正从下方无声上涌,其中裹挟的陈年檀香,闻久了竟有些燥热。

  姜白瞥了一眼洞口,没理会刘根的惊疑。

  他从怀中抽出一张剪裁好的白色纸人,指尖在纸人眉心轻轻一点,对着它吹了一口气。

  那口气无形无质,却仿佛带着某种意志。

  纸人落地,悄然无声。

  它单薄的身体竟如吹气般鼓胀、拉长,眨眼间化作常人大小,随即一步迈出,毫不迟疑地跃入洞中。

  刘根刚把一声惊呼死死憋回喉咙。

  下方就传来纸人沉闷的回应。

  “安全,深三丈,有石阶。”

  “下去。”

  姜白对杨秀母女说。

  杨秀的脸上满是犹豫,身体僵在原地。

  姜白拿出一张画着闭合眼瞳的黄符递给她。

  “贴在孩子额头。”

  “下面的阳气太重,她受不住。”

  杨秀接过那张入手温热的符纸,依言贴在女儿刘小囡的额头上。

  符上朱砂勾勒的眼睑倏然睁开,一道红光闪过又隐没,女儿原本萎靡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

  “谢谢老板。”

  她低声道谢,抱紧女儿,鼓起勇气顺着石阶往下爬。

  刘根紧随其后。

  石阶湿滑,布满青苔,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走了约莫百阶,脚下终于触及坚实的地面。

  眼前是一条青石铺就的甬道,甬道尽头,视线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呈现眼前。

  石室的穹顶之上,竟刻画着繁复的星宿图,仿佛一片幽暗的宇宙。

  正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圆形水池。

  池中的水,是流动的淡金色,水面飘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让整个空间都温暖如春。

  池边,散落着几具焦黑的枯骨。

  它们的姿势扭曲,手指深深抠进石缝,无声诉说着死前的极度痛苦。

  “这就是九阳神水?”

  刘根瞪大了眼睛,仅仅是呼吸着此地的空气,就感觉连日来的疲惫与恐惧都在迅速消退,四肢百骸暖洋洋的。

  “活人碰不得。”

  姜白平淡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下。

  “跳进去,和跳进岩浆里,没有区别。”

  “那几具骨头,就是下场。”

  刘根脖颈一缩,触电般后退了两步,再看那池金水,眼神里只剩下了畏惧。

  姜白走到池边蹲下,静静凝视着池水。

  金色的池水清澈见底,池底铺满了大小均匀的白色卵石,温润如玉。

  他的视线,穿透了那层温暖的金色液体,落在了水池的正中央。

  那里,蜷缩着一团模糊的黑影。

  黑影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淤泥般的物质,正随着水波轻微蠕动。

  九阳神水至刚至阳,任何阴邪之物触之即焚。

  但这团黑影却安然无恙地待在池底,甚至像个饕餮巨兽,贪婪地吸收着池水的热力。

  “老板,那……那是什么?”

  刘根也发现了那团不祥的黑影,声音开始发颤。

  “一个胃口很好的家伙。”

  姜白站起身。

  “它把这池子当食堂了。”

  他的目光扫过石室角落,那里立着一尊布满裂纹的怒目金刚石像。

  金刚的脚下,压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铁链。

  铁链的另一端,则蜿蜒着延伸到水池深处,最终没入那团黑影之中。

  “金粟庵不是请了护院,是镇了个凶神。”

  姜白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们想用九阳神水磨死它,结果反而让它给适应了。”

  “现在阴气倒灌,内外失衡,它快醒了。”

  “那我们还取水?”

  刘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不然呢?”

  姜白反问一句,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个通体漆黑的陶罐,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

  “咕嘟。”

  池底那团黑影的表面,突兀地冒出了一个气泡。

  紧接着,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整个水池开始沸腾!

  金色的池水剧烈翻涌,仿佛烧开的金汁。

  一股气息从池底轰然升起,瞬间填满了整个石室!

  那气息狂暴、凶戾,却又混杂着佛门的庄严宏大,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纠缠在一起,化作一种令人闻之作呕的恐怖威压。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血浆,压得人喘不过气。

  杨秀母女被这股气息一冲,连哼都未哼一声,眼皮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刘根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瘫坐在地,牙关不受控制地疯狂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醒了。”

  姜白看着沸腾的池水,表情毫无变化。

  他把手里的陶罐,递给旁边那个探路回来的白衣纸人。

  “装满。”

  白衣纸人接过陶罐,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池边,将黑色的陶罐缓缓伸入翻腾的金色池水中。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从水下炸开!

  整个石室剧烈晃动,穹顶的星宿图上,碎石簌簌落下,仿佛星辰陨落。

  池水中央,那团黑影猛地炸开!

  腥臭的淤泥冲天而起,露出了它的真容。

  一个盘膝而坐的巨大僧人。

  它身高超过三米,通体赤红,肌肉虬结贲张,身上没有一丝皮肤。

  跳动的筋膜与蟒蛇般粗大的血管,在金色的水汽中清晰可见。

  它的脸部平滑如镜,没有五官。

  只有三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窟窿,诡异地排列着,像是在嘲弄着某种神圣的法相。

  它的背后,生着四条粗壮的手臂。

  两条在胸前合十,作拈花状。

  另外两条,则死死抓着那根从金刚像下延伸而来的锈蚀铁链。

  它被取水的动作彻底惊醒。

  四条手臂猛地一挣!

  “哗啦——!”

  一声刺耳欲聋的巨响,那根锁了它不知多少年的锁链,竟被硬生生地挣断!

  脱困的凶物从水池中缓缓站起。

  三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窟窿,死死锁定了岸边的姜白。

  它张开了嘴——那同样是一个无底的火焰深洞。

  洞里发出的,不是咆哮,而是一句庄严的佛号。

  “阿……弥……陀……佛……”

  这声音带着扭曲的禅唱魔力,刘根的脑子轰然一懵,眼前金光乱闪,竟不受控制地想要跪下,对这尊不伦不类的魔佛顶礼膜拜。

  姜白皱了一下眉。

  “吵死了。”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支白骨笔杆的毛笔。

  咬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被他抹在笔尖。

  干枯的狼毫瞬间变得饱满晶亮,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吮吸着主人的精血。

  姜白手腕一转,以虚空为纸。

  白骨笔杆在空气中划过,留下一道道血色的残影,空气中甚至传出轻微的、被割裂的嘶鸣。

  笔锋停顿的瞬间,一个结构繁复到极致的血色“镇”字,凭空而成!

  字成的刹那,石室中凭空响起一声沉闷的炸雷,震得人心头发麻!

  “去。”

  姜白屈指一弹。

  那血字脱手飞出,迎风暴涨,竟化作一张由无数血色符文交织而成的罗网!

  罗网之上,每一个符文都在尖啸、在扭动!

  它兜头盖脸地朝着那凶僧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