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惊堂木落,阴司正神当堂下跪!-《纸人抬棺,百鬼夜行》

  钱嵩的别墅里,万籁俱寂。

  他死死攥着手里的新娘纸人,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别墅内,所有钟表的指针都在逆时针飞旋,墙上那面价值不菲的古董挂钟,发出“咔哒、咔哒”的倒数声,像是在为他的生命送行。

  突然。

  他掌心的纸人,“噗”地一声自燃,化作一撮冰冷的灰烬。

  钱嵩的心,也随之沉入无底深渊。

  一股阴冷到骨髓里的气息,无视钢筋水泥的阻隔,从客厅的墙壁里“渗”了出来。

  一个通体漆黑、身形瘦长的影子,缓缓浮现。

  它没有五官,胸口处一个鲜活蠕动的“债”字,在昏暗中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讨债人。

  姜白扎出的讨债人,到了。

  与此同时,别墅的温度骤降到冰点,窗户上凝结出白霜。

  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身影,在讨债人身边凝聚成形。

  是林小柔。

  她双眼流淌着血泪,怨毒的视线如钢钉般,死死钉在钱嵩身上。

  讨债人对身旁的女鬼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遥遥对准沙发上的钱嵩。

  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爆发开来。

  钱嵩感觉自己的生命,正被一股力量强行从身体里抽离!

  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

  皮肤迅速松弛,失去光泽。

  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

  那些被抽离的阳寿,化作一道道凡人不可见的流光,尽数被讨债人吸入左掌。

  它的右手动了。

  那支黄鼠狼尾尖毛制成的笔,在腰间的空白纸轴上自行书写,像一台精准的仪器,记录下钱嵩被剥夺的每一分、每一秒。

  就在这时,讨债人吸入的阳气,分流出一半。

  这一半阳寿化作一股柔和的白光,注入林小柔的魂体。

  她身上的怨气如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眼中的血泪褪去,空洞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看着眼前迅速苍老的钱嵩,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魂体渐渐透明,消散于天地间。

  她解脱了。

  讨债人收回手。

  它腰间的纸轴上,钱嵩的名字后面,多了一个朱红色的“讫”字。

  它转身,再次融入墙壁,消失无踪。

  别墅里,只剩下瘫在沙发上,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钱嵩,和一地狼藉。

  ……

  阴曹地府,森罗殿。

  崔判官正闭目调息,大殿中央悬浮的生死簿,属于“钱嵩”的那一页,竟无火自燃!

  “大人!生死簿异动!”一名鬼吏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

  崔判官猛地睁眼,伸手一招。

  水镜浮现,清晰地映出了钱嵩别墅里发生的一切。

  他看见了那个黑色的讨债人。

  看见了被强行抽走的阳寿。

  看见了自行记录因果的纸轴。

  更看见了那个被当场“清账”,怨气消散、得以解脱的女鬼!

  崔判官的身体僵住了。

  他身后的牛头马面更是看得神魂都在颤抖。

  “牛哥……”马面声音发干,“那阳间的家伙……他他他……他不止开了个纸扎公司,他还开了家银行!专门……用命来还的那种高利贷!”

  牛头狠狠咽了口阴气,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这哪里是银行!这他娘的是在阳间自己开了个小地府!你看他那账本,比咱们的生死簿都霸道!当场结清,当场超度,连轮回的队都不用排了!”

  崔判官的脸色,从铁青,一点点转为炭黑。

  这不是挑衅。

  这是在掘他们阴曹地府的根基!

  管?

  怎么管?

  日游神被一剑斩灭,神魂俱散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来人。”

  崔判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神魂深处涌出的疲惫。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殿外飘入。

  赏善司,罚恶司。

  “你们,去一趟阳间。”崔判官抬手,指向水镜中那家不起眼的扎纸店,“去见一见那位‘姜老板’。”

  罚恶司浑身煞气,声音如万年玄冰:“大人!此等蔑视阴司、扰乱阴阳秩序之徒,直接拿下,打入十八层地狱!”

  “拿下?”

  崔判官自嘲地笑了,他举起自己那根漆黑如墨的手指。

  “你用什么拿?”

  “本官这支写尽天下罪恶的判官笔,都写不懂他的规矩!”

  罚恶司的神情凝固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

  “去谈。”

  崔判官瘫在椅背上,仿佛神魂都被抽走了大半。

  “收起你们阴司正神的官威。”

  “把他当成……另一个殿的阎王去谈。”

  “去问问他,他这生意,到底想在这阴阳两界,做到多大。”

  ……

  扎纸店。

  姜白坐在柜台后,指尖摩挲着那块惊堂木。

  忽然,惊堂木轻微一震。

  木上那个血色的“死”字亮起一瞬间的微光,随即,一道精纯凝实的阳寿之力反馈而出,无声无息地融入姜白的体内。

  他体内的气息,又壮大了一分。

  “主上,这……这是收回来的本金?”

  柜台下,账房先生探出半个脑袋,两眼放光,手里的算盘拨得几乎要飞起来。

  “刚收回本金,还没算利息,这买卖,赚翻了!”

  它话音未落。

  “叮铃铃——!”

  店铺门口挂着的三清铃,毫无征兆地、尖锐急促地狂响起来!

  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司神力,从门外倒灌而入!

  店里墙角堆着的一摞摞纸元宝,瞬间无火自燃,升腾起黑色的烟灰。

  那些尚未点睛的纸人纸马,竟齐刷刷地调转“头颅”,空洞的眼眶“望”向门口,纸做的身躯剧烈地瑟瑟发抖,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啊!”

  账房先生尖叫一声,直接钻到了柜台最深处。

  但这一次,它没有完全躲起来,而是死死抱着自己的账簿,从缝隙里警惕地盯着门口,像一头护食的野兽,守护着自己的领地。

  姜白抬起头。

  店门,无风自开。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静立门外。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神威,让整条小巷的空气都凝固了,所有游荡的孤魂野鬼,尽数匍匐在地,连哀嚎都不敢发出一声。

  赏善司脸上挂着一副标准化的微笑,对着店内的姜白,隔着门槛遥遥一拱手。

  “阴司,赏善司。”

  他身旁的罚恶司则冷着一张脸,直接亮出手中的罚恶令,令牌上黑气缭绕。

  “阴司,罚恶司。”

  赏善司的声音,带着神只俯瞰众生的威严,在小店里回荡。

  “奉判官之命,特来拜访姜先生。”

  罚恶司的声音则像两块寒冰在摩擦。

  “我们大人想问问,你这生意,到底想做多大?”

  姜白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他只是拿起了柜台上的惊堂木。

  用袖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上面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在两位阴司正神审视的目光中。

  在桌面上,轻轻一拍。

  “咚。”

  声音不大。

  可那两个阴司正神脚下的影子,却猛地扭曲、沸腾,如同被泼了滚油!

  他们眼前景象骤然扭曲,无数在他们案卷中被错判、漏判的魂魄,从他们脚下的影子里伸出手,发出无声的哭嚎与质问!

  姜白抬起眼,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来我这谈生意,就得守我的规矩。”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至高的法则。

  “你们的善簿、恶令,在我这里……”

  “都只是账本而已。”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穿透了两位神只,仿佛在看他们身后的崔判官。

  “说吧。”

  “你们判官,带了什么诚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