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黔州事宜,废太子如今何样?-《李二废我太子,我请大唐赴死!》

  卯时刚过,

  天际还残留着最后一抹黛青.

  太极殿前广场上的玉阶,已被晨露浸润得一片深沉。

  宫城的剪影在晨光中肃穆而立,如同蛰伏的巨兽。

  李世民早已端坐于龙椅之上。

  他身着玄色十二章纹龙袍,头戴通天冠。

  十二旒的冕珠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投下细碎而又规律的阴影。

  恰好遮住了他眼中的疲惫。

  昨夜的梦魇,

  如同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让这宽阔的大殿都显得有几分窒息。

  百官鱼贯而入,

  带着清晨的寒气,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

  丝袍的摩擦声、玉佩的轻碰声。

  汇成一片细微的声响,最终归于沉寂。

  大殿之内,

  静得能听见殿外风过檐角的呜咽。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内侍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参加吾皇!”

  李世民的目光,

  平静地扫过下方一张张熟悉或略显陌生的面孔。

  他的视线在长孙无忌身上略作停留,又滑过房玄龄,最后落在了那些负责监察天下的御史身上。

  “平身。”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威严,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低了几分。

  朝会按部就班地开始。

  工部尚书出列,

  奏报渭水南岸一段堤坝的加固工程已近尾声,预计秋汛前可万无一失。

  户部侍郎紧随其后,

  呈上今夏各地粮仓的盘点数目,言语间带着一丝喜气,称今年又是一个丰年。

  兵部则提及了北境薛延陀余部的一些小动作。

  虽不成气候,

  但边军已加强戒备,万不敢掉以轻心。

  一件件,一桩桩。

  皆是帝国运转的日常。

  李世民安静地听着,偶尔颔首,或是提出一两个问题,每一个回应都精准而有力。

  一如既往。

  然而,

  只有离他最近的老宦官赵谦,才能察觉到皇帝陛下捻动拇指上玉扳指的频率,比往日快了不止一分。

  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他在等,

  等那个遥远而又刺耳的名字,从某位臣工的口中被提及。

  终于,

  轮到御史台的官员奏报。

  一名年约四旬,

  面容方正的给事中,名叫孙博序。

  手持笏板出列。

  他先是弹劾了两位地方官员的不法行为,言辞犀利,条理清晰

  在得到皇帝“着三司会审”的批复后。

  他话锋一转

  开始循例汇报各州府的上计考课,以及一些并无大事的地区。

  “……荆州、襄州、夔州等地,风调雨顺,民生安定。再往南,黔州刺史魏铭上奏,言州内一切安好,民无生乱,诸事平顺……”

  来了。

  李世民原本微微后靠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坐直了些许。

  殿中摇曳的烛火,

  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了一下。

  孙博序的奏报还在继续,

  但他后面的话,

  李世民已然听不真切。

  他的脑海中,

  只剩下那四个字——“一切安好”。

  何为安好?

  是活着,还是……

  死了才算安好?

  他等孙博序话音落下,殿中再次恢复短暂的安静时。

  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切安好?”

  这四个字,像是一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孙博序愣了一下,抬起头。

  有些不解地看向御座之上的皇帝。

  他不明白,

  这句再寻常不过的汇报,为何会引来陛下的垂询。

  整个大殿的空气,

  似乎在这一瞬间凝滞了。

  一些心思敏锐的老臣,如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已经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他们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孙博序身上,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压力。

  “朕且问你,既然黔州一切安好,那为何……朕已有数年,未曾接到过一封关于承乾的密折?”

  他没有用“废太子”,

  也没有用“庶民李某”,而是直接说出了那个名字。

  ——承乾。

  轰!

  这两个字,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太极殿中炸响。

  所有官员的头都垂得更低了,

  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这个名字,

  是本朝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

  自贞观十七年后,

  除了极少数的场合,几乎无人敢在朝堂之上提起。

  如今,

  却被皇帝自己,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

  孙博序的额角,

  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负责监察奏报往来,确实……好像……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黔州刺史魏铭关于那位“李公子”的专报了。

  初时以为是那位在黔州安分守己,无事可报。

  魏铭便渐渐懈怠了。

  日子一久,

  朝中大事不断,竟也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此刻被皇帝当庭点出。

  他才惊觉,

  这是一个何等巨大的疏漏!

  “臣……臣……”

  孙博序的嘴唇有些哆嗦,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他急忙跪倒在地,叩首道:“陛下息怒!”

  “黔州路途险远,文书往来常有耽搁。”

  “想来……想来是李……是承乾公子在黔州一切安好,故而魏刺史未有专报。”

  这解释,

  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李世民看着跪伏在地的孙博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越是平静,

  那股无形的威压便越是沉重。

  “未有专报,便是一切安好?”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若是他病了,若是他……出事了呢?”

  那句“死了呢”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昨夜梦中的那份心悸与悔恨,此刻又翻涌上来。

  孙博序将头埋得更深,颤声道:“臣失察,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谁都看得出,

  皇帝的怒火并非只针对孙博序一人,而是针对整个朝廷对黔州的集体性遗忘。

  这不仅仅是臣子的失职。

  某种程度上,也是他这个君王的默许所造成的。

  良久,

  李世民才再度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决断。

  “传朕旨意,着八百里加急,发往黔州。”

  “命黔州刺史魏铭,即刻上奏李承乾近况,事无巨细,不得有丝毫隐瞒!”

  “若有片刻耽搁,提头来见!”

  “遵旨!”

  中书省的官员立刻出列领命。

  李世民挥了挥手,

  那明黄色的宽大袖袍在空中划过一道沉重的弧线。

  “退朝。”

  说罢,

  他径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下御座,消失在了通往后殿的甬道里。

  只留下满朝文武,

  以及那在大殿中久久未能散去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