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云开月明现转机。-《浮世金钗录》

  中秋过后,金陵城一连下了几日秋雨。沈云棠栖身的茶肆阁楼越发潮湿阴冷,雨水顺着破损的瓦片渗入,在墙角积起一滩滩水洼。她不得不时常挪动床铺,避开那些滴落的雨滴。

  这日午后,雨势稍歇,天色却依旧阴沉。沈云棠正坐在窗前绣着一方帕子,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异响——不是李嬷嬷熟悉的脚步声,也不是芍药轻柔的足音,而是陌生男子的步伐,沉稳有力。

  她的心猛地一紧,迅速收起绣活,从发间拔下那支磨尖的银簪,紧握手中。贾府的人终究是找来了吗?

  脚步声在楼梯口停顿片刻,随即缓缓上楼。沈云棠屏住呼吸,躲在门后,准备在对方推门而入的瞬间拼死一搏。

  “沈姑娘可在?”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语气温和有礼,“在下宋青书,受李嬷嬷所托,特来传信。”

  沈云棠微微一怔。宋青书?这名字似有些耳熟。她谨慎地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外,身形挺拔,眉目清俊,不似贾府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丁。

  “姑娘不必惊慌。”似是察觉她的疑虑,男子后退半步,从怀中取出一物,从门缝下塞入,“这是李嬷嬷交给在下的信物。”

  沈云棠低头看去,竟是她前几日托李嬷嬷带给芍药的一枚玉环。这玉环是她及笄时母亲所赠,芍药认得,断不会轻易交给外人。

  她稍稍放下心来,但仍未开门:“宋公子有何贵干?”

  “关于芍药姑娘的消息。”宋青书低声道,“她现今安好,但处境危急,需尽快转移。”

  听闻妹妹的名字,沈云棠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拉开门:“芍药怎么了?”

  宋青书见她突然开门,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躬身一礼:“沈姑娘,久违了。”

  这一照面,沈云棠才认出眼前之人——三年前曾在沈府赏花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宋家公子。那时的宋青书尚是青涩少年,如今却已长成挺拔青年,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坚毅。

  “原是宋公子。”沈云棠还礼,心中却更加疑惑,“不知公子如何找到这里,又怎知舍妹之事?”

  宋青书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姑娘可否容在下入内详谈?”

  沈云棠犹豫片刻,侧身让开。宋青书步入阁楼,看见室内简陋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姑娘受苦了。”他轻声道。

  沈云棠苦笑:“家道中落,能有一隅安身已是万幸。宋公子请坐。”

  室内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椅,宋青书却坚持让沈云棠坐下,自己则站在窗前,警惕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实不相瞒,家父与令尊曾是同窗好友。”宋青书开门见山,“沈家出事时,家父正在外任上,闻讯后悲痛不已,一直暗中打探姑娘和令妹的下落。直到上月调任回京,才得知二位姑娘的遭遇。”

  沈云棠怔怔听着,心中百感交集。父亲生前确曾提起过一位宋姓好友,只是家变之后,树倒猢狲散,旧日亲友避之唯恐不及,她早已不抱希望。

  “前日,家父偶遇李嬷嬷,得知姑娘处境,便命我暗中寻访。”宋青书继续道,“幸得李嬷嬷信任,告知姑娘藏身之处,又告知芍药姑娘现居城西农家。”

  沈云棠急切地问:“公子见到芍药了?她可安好?”

  宋青书神色凝重:“昨日我寻至城西,见到了芍药姑娘。她身子尚可,但...”他顿了顿,“贾府的人已在那一带搜查,怕是瞒不了多久。”

  沈云棠心头一紧,手中的银簪险些落地:“他们找去了?”

  “姑娘莫急。”宋青书安慰道,“我已将芍药姑娘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有可靠的人照料。”

  沈云棠稍稍安心,却又生疑虑:“宋公子为何冒险相助?贾府势大,若是牵连府上...”

  宋青书微微一笑:“家父常说,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令尊在世时,与家父情同手足,如今沈家蒙难,宋家若袖手旁观,岂不令人齿冷?”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家父亲笔信,姑娘一看便知。”

  沈云棠接过信笺,展开细读。信中是宋父熟悉的笔迹,言辞恳切,提及与沈父的旧谊,并表示愿尽力相助。读到“贤侄女受苦,愚叔之过也”一句时,她不禁眼圈泛红。

  “多谢世叔和公子高义。”沈云棠起身深施一礼,“只是贾府势大,云棠不愿连累府上。”

  宋青书正色道:“姑娘此言差矣。贾世清横行不法,家父早已有所耳闻。如今他更与朝中某些大臣勾结,图谋不轨,家父身为言官,岂能坐视?”

  沈云棠心中一动,想起那个小木匣中的密信和账册。她犹豫片刻,终究没有立即说出这个秘密。

  “公子方才说,已将芍药转移到安全之处?”她转移话题问道。

  “是。”宋青书点头,“我在城南有一处别院,鲜有人知,已安排芍药姑娘暂住那里,有医女和仆妇照料。”

  沈云棠稍感宽慰,却又迫切地想见到妹妹:“不知我能否...”

  “我正是来接姑娘的。”宋青书会意,“马车已在巷外等候,只是需小心行事。”

  沈云棠简单收拾了随身物品,尤其是那个关系重大的小木匣,小心翼翼地藏在怀中,随宋青书下楼。

  雨后的巷陌泥泞难行,宋青书细心地在前面引路,不时回头提醒她注意脚下。这般体贴,让久已无人关心的沈云棠心头微暖。

  巷口果然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上车前,沈云棠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间栖身数月的破败茶肆,心中五味杂陈。

  马车穿过湿漉漉的街道,辗转行至城南一处清静的院落前。院门朴素,内里却别有洞天,亭台楼阁,曲径通幽,显然不是普通宅邸。

  “这是家母陪嫁的别院,平日少有人来,最为安全。”宋青书解释道,引着她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

  还未进门,就听见院内传来芍药的声音:“这菊花真好看,姐姐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