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住进冷宫-《痴傻贵妃,权倾朝野》

  夜风穿巷,如泣如诉。

  虞妩华立于永巷冷宫门前,手中那道黄绢圣旨已被月光浸得泛白,边角磨损处露出细密纤维,像陈年伤口结的痂。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朱批“钦此”二字,那枚凤印的裂痕还烙在掌心——仿佛前世临死前攥住的最后一丝执念,如今又悄然苏醒。

  这里的一切都太安静了。

  枯藤攀墙,斑驳铁门半倾,井口覆满青苔,像一张被遗忘多年的人间坟墓。

  可她站在这里,却感到一股熟悉的寒意自脚底蔓延而上,直刺脊椎。

  不是恐惧,而是……归属。

  “折柳枝,赠君行……不归程……”

  断续歌声忽从耳畔响起,轻得像风吹纸灰,却又清晰得如同有人贴着她耳廓吟唱。

  她猛地一颤,手指几乎松脱圣旨。

  “娘娘?”白芷慌忙上前扶住她臂膀,声音发紧,“可是头晕?还是那些声音又来了?”

  虞妩华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转头,目光扫过院中荒草丛生的石阶、塌了一角的屋檐、以及那口深不见底的老井。

  记忆如雾中残影,明明未曾踏足此处多年,可每一块砖、每一道裂痕,竟都似曾相识。

  “我只是……忽然觉得,这里很熟。”她低语,嗓音微哑。

  这不是错觉。

  这是命定的回魂之地。

  前世,她就是在这口井旁咽下毒酒,听着宫人冷笑离去的脚步声,在意识溃散前最后一次望向昭阳殿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新宠正受恩宠,而她的名字已从妃册中抹去。

  可如今,她回来了。

  以贵妃之尊,手持先帝遗诏,名正言顺踏入这片禁地。

  “传令下去,”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霜落瓦,“即日起重修永巷冷宫,拨作安置病弱宫人之所。所需物料,由内务府即刻调拨。”

  白芷怔住:“娘娘,此处阴湿荒僻,连猫鼠都不愿久留,如何能住人?”

  虞妩华垂眸,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正因为无人愿来,才最适合藏东西。”

  她要掘出那夜未说完的真相。

  更要让这口井,成为复仇的起点。

  当夜,月轮高悬,银辉洒落井台,宛如一层薄霜覆盖亡魂之路。

  虞妩华焚香静坐于井畔,三柱沉水香袅袅升腾,烟气盘旋成奇异纹路,竟隐隐勾勒出人形轮廓。

  她依鹤龄道人所授“引魂诀”,闭目凝神,指尖划破指腹,一滴精血坠入铜盆清水之中。

  水面骤然波动,涟漪扩散之际,浮现破碎画面——

  金碧辉煌的偏殿,她跪伏在地,发髻散乱,脸上无泪,唯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殿上那人。

  萧玦背对她而立,玄色龙袍衬出冷峻身形。

  他手中握着一封密信,信封一角赫然盖着虞家帅印印记。

  “虞氏勾结北境叛军,私传兵符印信,罪证确凿。”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宣读一份寻常奏报。

  她张了嘴,却没哭求,只从怀中掏出半块青玉佩,紧紧贴在胸口,喃喃道:“你说过……此生不负。”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虞妩华猛然睁眼,呼吸几近停滞。

  原来如此!

  他早知有“勤王密报”,却未查证便下了诛杀令!

  甚至……那封所谓“罪证”的密信,根本就是伪造!

  而她至死都还抱着他曾许下的誓言,信他一时蒙蔽,信他会醒悟。

  可笑的是,那半块玉佩上的龙凤交缠纹路,分明与萧玦常年佩戴之物完全吻合——那是他们年少时互换的信物,唯有彼此知晓。

  他认得。

  他一定认得!

  可他依旧赐死了她。

  为什么?

  是权谋所迫?还是……另有隐情?

  香炉中灰烬悄然旋转,形成诡异螺旋,仿佛回应她心中翻涌的疑云。

  老周婆不知何时出现,端着一碗粗茶放在石台上,眼神晦暗不明。

  “每逢月圆,这井都会唱《折柳吟》。”她低声说,“前三任宠妃死前,都听过。”

  虞妩华抬眸:“你恨皇帝?”

  老周婆冷笑,皱纹如刀刻:“我不恨人,只恨这宫里的规矩——女人活着是棋,死了是尘。再得宠,也不过是一枚用完就丢的子。”

  虞妩华静静看着她,忽然问:“若有人想回来报仇……该怎么做?”

  老周婆脚步一顿,回头瞥她一眼,浑浊”

  话音落下,风骤停,连香烟都僵在半空。

  虞妩华望着那口幽深古井,心头忽生寒意——她似乎看见水底倒影里,有个穿素衣的女人缓缓抬头,嘴角带血,正冲她微笑。

  小扫雪低头退下时,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灯笼。

  他不敢回头,更不敢说出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贵妃身后,站着一个模糊黑影,披散长发,衣袂残破,正与她并肩而立,一同凝望那口井。

  就像……另一个她。第三夜,冷宫深处,月光如霜。

  废井四周已围起粗麻布帘,隔绝了外头窥探的耳目。

  小扫雪跪在井沿边,双手紧握铁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不敢抬头,只觉井下阴气越来越重,每挖一铲泥石,都像在撕开大地的旧伤疤。

  虞妩华立于旁侧,一袭素色寝衣随风轻扬,发丝散落肩头,眸光却冷得如同淬过寒冰。

  “再往下半尺。”她低声说,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吩咐一场寻常清扫。

  小扫雪咬牙继续掘土。

  忽然,“铛”的一声脆响自井底传来,铁锹磕上硬物,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颤抖着扒开碎石——一抹温润青光破泥而出。

  那是一块玉佩,仅存半枚,龙首盘踞,凤尾残缺,交缠纹路蜿蜒如血痕。

  缺角处的刻痕与虞妩华梦中所见分毫不差。

  她缓缓蹲下身,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才将玉佩拾起。

  触手冰凉,却似有股灼热从掌心直窜入心脉。

  这玉,是她年少时亲手所刻,藏于袖中三日未敢相赠,最终在他出征前夜,塞进他铠甲夹层——唯有他们知晓的秘密信物。

  可前世临死,她攥着它求一句回眸,他却连看都没看。

  “娘娘……”白芷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担忧。

  虞妩华未语,只是凝视玉佩,正欲收入袖中,忽听得井底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叮铃、叮铃……

  如风穿檐,银铃轻晃,空灵得不像人间之声。

  她猛地抬头望向井口水面,倒影中月光摇曳,本该映出她的容颜,此刻却浮现出另一个女子:一身素衣,襟前染血,长发垂落如墨,双目含怨,嘴角勾起诡异弧度。

  “你说要复仇,”那倒影启唇,声若游丝,却字字清晰,“可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虞妩华骤然后退一步,脊背撞上石柱,心头狂跳不止。

  她不信鬼神,不信宿命,可那一瞬,记忆深处似有裂帛之声炸开——某个被刻意封存的画面翻涌而来:火光冲天的将军府,母亲将一枚玉佩塞入她手中,哽咽道:“留一半给你姐姐……若她还活着……”

  姐姐?

  她没有姐姐!

  可为何,心口会痛得几乎窒息?

  她低头看向掌心,只见那枚刚出土的玉佩竟缓缓渗出血丝,顺着纹路蜿蜒滑落,滴入井中。

  水面顿时泛起黑雾般的涟漪,而倒影中的女人缓缓抬起手,五指张开,无声低语:

  “这次……换我做活的那个。”

  狂风突起,布帘猎猎作响,香炉倾倒,余烬四溅。

  虞妩华站在原地,呼吸渐稳,眼神却愈发幽深。

  她不动声色地将玉佩藏入袖袋,任血迹浸透织锦。

  那一缕银发不知何时悄然攀上鬓角,在晨光初露时显得格外刺目。

  白芷捧衣进来时惊得险些摔了托盘,慌忙掩住那根断发,却被虞妩华轻轻按住手腕。

  “不必遮掩。”她对着铜镜轻抚银丝,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原来不是记不得,是有人不想让我记得。”

  她转身望向井口方向,眸底燃起暗火。

  “今晚,我要在这冷宫住满七夜。”

  话音落下,窗外乌云骤聚,井口深处黑雾翻腾,似有无形之物在回应她的誓言。

  远处宫檐之上,一道玄色身影伫立良久,萧玦披风猎猎,手紧握腰间长剑,指节发白。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脚步微动,终是未踏入一步。

  夜风卷起残叶,掠过香炉边缘。

  火种未熄,只待血落成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