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萧景珩的作业-《国子监来了个女阎王》

  萧景珩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赵无咎成了沈清弦的跟屁虫,陆沉舟天天往博士厅跑,连谢允之都开始捧着圣贤书装模作样。

  就剩他一个,还梗着脖子,守着那点可怜的“尊严”。

  可这尊严,越来越没滋味了。

  礼法课的随堂考,题目是析《谏逐客书》。

  萧景珩对着竹简干瞪眼,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知道李斯写了啥,也知道这文章牛逼,可让他分析?分析个屁!

  他偷偷瞟旁边。

  赵无咎写得满头大汗,但笔没停。陆沉舟眉头拧成了疙瘩,好歹在划拉。谢允之更是下笔如有神。

  就他,面前竹简比脸还干净。

  沈清弦巡视过来,目光在他空白的竹简上停顿了一瞬。

  没说话,走了。

  可萧景珩就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瞧不起我是吧?

  小爷我偏……

  骗什么?他也不知道。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破罐子破摔,在竹简上胡乱画了几笔,交了上去。

  结果可想而知。

  “萧景珩,”沈清弦拿起他那卷鬼画符,“这就是你的‘析’?”

  讲堂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萧景珩涨红了脸,想顶回去,可看到陆沉舟不赞同的眼神,看到赵无咎缩着脖子不敢看他,那口气就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拿回去,”沈清弦把竹简丢还给他,声音冷硬,“重写。写不完,不准放学。”

  萧景珩被留堂了。

  空荡荡的讲堂,就剩他一个人。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个嘲笑他的怪物。

  他盯着空白的竹简,手里的笔有千斤重。

  写什么?怎么写?

  他烦躁地把笔一扔,趴在桌上装死。

  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以为是沈清弦来催命,梗着脖子准备迎接嘲讽。

  来的却是谢允之。

  “喏。”谢允之把几卷竹简放在他桌上,“这是我以前写的笔记,还有陆莽夫找的一些兵家注解,或许有用。”

  萧景珩愣住:“你们……”

  “别多想。”谢允之摇着扇子,“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在这儿丢人现眼,连累我们兄弟名声。”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萧景珩对着那几卷竹简发呆。

  夜幕降临,讲堂里点起了灯。

  萧景珩还坐在那儿,面前的竹简上终于有了几行字,歪歪扭扭,像虫子爬。

  他写写停停,时不时抓耳挠腮。有些字不认识,有些典故不懂,憋得他满头大汗。

  原来……写字比打架难多了。

  门被轻轻推开。

  沈清弦端着烛台走进来,把一盏灯放在他桌上。

  “还没写完?”她问,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景珩闷着头,不吭声。

  沈清弦也没催,拿起他写了一半的竹简看了看。

  “这里,”她指着某处,“‘秦王扫六合’,不是‘扫六盒’。”

  萧景珩脸一红,嘴硬:“差不多意思!”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沈清弦语气平淡,“还有这里,李斯举的卞和献璞,典出《韩非子》,你写成了《论语》。”

  萧景珩:“……”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傻子。

  沈清弦拿起笔,在他写错的地方旁边,写下正确的字和出处。她的字清峻有力,和他那手狗爬字形成惨烈对比。

  “继续。”她把笔递还给他,“写完才能走。”

  烛火噼啪作响。

  萧景珩埋着头,一笔一划地写着。遇到不会的,就偷瞄一眼沈清弦刚才写的注释。

  沈清弦就坐在讲台那边看书,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不说话。

  这种沉默的陪伴,比打骂更让人难受。

  萧景珩觉得自己像被放在文火上慢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可他居然……没掀桌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景珩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他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战场上爬下来,浑身虚脱。

  “写、写完了。”他声音沙哑。

  沈清弦走过来,拿起竹简仔细看了一遍。

  字还是丑,内容也浅薄,但至少……像骗人写的东西了。

  “嗯。”她放下竹简,“可以走了。”

  萧景珩如蒙大赦,站起来就想跑。

  “等等。”

  他脚步一顿,僵硬地回头。

  沈清弦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放在他桌上。

  “什么?”萧景珩警惕地问。

  “饿了吧。”沈清弦语气依旧平淡,“食堂留的馒头。”

  萧景珩愣愣地看着那个纸包,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

  他磨蹭着拿起纸包,指尖碰到馒头,还是温的。

  “……谢了。”他声音低得像蚊子叫,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讲堂。

  回到斋舍,萧景珩瘫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

  手里还攥着那个已经凉透的馒头。

  他想起沈清弦低头帮他改错字时,垂下的睫毛。想起她坐在灯下看书的侧影。想起她把馒头递过来时,那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

  烦死了!

  他用力捶了下床板。

  第二天,萧景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讲堂。

  沈清弦在分发批改好的随堂考竹简。

  发到萧景珩时,她顿了顿。

  竹简最下面,用朱笔写了一行小字:

  “字虽陋,理渐通。若有疑,可来问。”

  萧景珩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没有讽刺,没有嫌弃,就事论事,甚至……给了个台阶?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讲台。

  沈清弦已经走开了,正在给赵无咎讲解什么。赵无咎听得连连点头,一脸崇拜。

  要是以前,萧景珩肯定要嗤笑赵无咎没骨气。

  可现在,他看着沈清弦清瘦的背影,看着她偶尔因为咳嗽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心里那点别扭,突然就松动了。

  放学后,萧景珩磨磨蹭蹭,等人都走光了,才走到讲台边。

  沈清弦正在收拾东西,看到他,动作没停。

  “有事?”

  萧景珩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他想问那个卞和献璞到底怎么回事,想问李斯后来怎么死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

  “那个……馒头,还行。”

  沈清弦抬眸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嗯。”

  就一个字。

  萧景珩却像是得了什么许可一样,心里莫名一松。他挠了挠头,转身要走。

  “萧景珩。”

  他脚步顿住。

  “明日的《诗经》背诵,”沈清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准备得如何?”

  萧景珩身体一僵。

  他……完全忘了这茬!

  “我……我这就回去背!”他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清弦看着他一溜烟跑没影的背影,摇了摇头,极轻地叹了口气。

  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