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权倾凰图:毒妃谋天下》

  “吱呀——”

  朱红色的殿门缓缓合拢,最后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将庭院里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连同他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彻底隔绝在外。

  宫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拓拔可心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烦躁。

  绿素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公主,您累了吧?奴婢扶您去歇息。”

  “嗯。”

  拓拔可心低低地应了一声,顺着绿素的力道,朝内殿走去。

  宁华宫殿内的陈设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华贵。

  可这里,太冷了些。

  不像她在北狄的家,虽然没有这么华丽。

  却总是烧着旺旺的牛粪火,角落里堆着厚厚的羊毛毯,空气里永远弥漫着奶茶和烤肉的香气。

  那才是家的味道。

  而这里,只有一股名贵熏香混合着玉石的清冷气息。

  钻进鼻子里,凉飕飕的,一直凉到心底。

  她轻轻抚开绿素的手,一个人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雕花的窗户。

  一阵凉风吹了进来,让她烦躁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有些生气。

  她气那个木头,气那个不知变通的贺亭州。

  他怎么敢?

  怎么敢当着那个云照歌的面,就那么粗鲁地把自己拽回来。

  她不要面子的吗?

  她可是北狄的公主!

  而且,他看自己那是什么眼神?

  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充满了训诫。

  一想到云照歌当时那略带惊讶的目光,拓拔可心就觉得脸上一阵火辣的热意。

  简直丢死人了!

  那个叫云照歌的肯定会笑话她的!

  可是…

  在她怒火的表层之下,藏着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气的,真的是他让她丢了面子吗?

  其实不是的…

  她更气的,是他对自己那永远隔着一层冰的态度。

  是他说出那句:

  “这是臣的职责”时,那副理所当然,不带一丝个人情感的冷硬模样。

  君是君,臣是臣。

  在他的心里,仿佛永远都刻着这六个字。

  这条鸿沟,是他亲手划下的。

  而且还时时刻刻,不厌其烦地提醒着她。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隐形的鸿沟。

  她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

  学骑射时从飞驰的马背上摔了下来。

  是他飞身而至,在最后一刻将她接在了怀里。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他怀抱的坚实和温暖。

  可仅仅是片刻。

  他便迅速地将她放下,后退三步,单膝跪地。

  “公主受惊,是臣护卫不周。”

  “请公主责罚!”

  他低着头,声音里没有半分她所期待的关切,只有公式化的请罪。

  从那时候起,她就明白了。

  无论她如何努力。

  如何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嚣张跋扈”。

  甚至故意闯祸让他来收拾烂摊子。

  他回应她的,永远都只是那一句句的“公主殿下,注意言行举止”。和那双永远沉静如古井的眼眸。

  而自己对他的心思……

  她没说过。

  她也不敢说。

  她是草原上最骄傲的鹰,怎么能轻易向人展露自己最柔软的腹部?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怕…

  她怕自己说出口后。

  换来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而是他更加冰冷的疏远,和那句她听了无数遍的君臣有别。

  那比杀了他还让她难受,也比杀了她还让她痛苦。

  而现在,一切都晚了。

  为了北狄的安宁,为了她父王和哥哥们的期望。

  她自愿被当成一件珍贵的礼物,送来了这遥远的北临。

  她要嫁给那个坐在龙椅上,眼神比贺亭州还要冰冷的男人。

  自己和他,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这个念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窒息不已。

  方才还熊熊燃烧的怒火,此刻全都化作了灰烬。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低落和疲惫。

  “绿素。”

  她轻声唤道。

  “奴婢在。”

  “我累了,想休息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倦意。

  “是,公主。”

  绿素心中一紧,立马快步上前。

  细心地为她铺好了被褥,伺候着她脱掉了外衣。

  拓拔可心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锦被里。

  这冰冷的宫殿,这陌生的床铺,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孤独。

  她蜷缩起身子。

  这是她从小到大,感到不安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姿势。

  没过多久,均匀的呼吸声传了出来。

  她是真的累了。

  绿素轻手轻脚地为她掖好被角,又将床幔放下。

  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殿门。

  殿外。

  绿素一转身,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庭院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一道黑色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阴影之中。

  若不是借着廊下灯笼的微光,看到那熟悉的轮廓,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看到了鬼魅。

  是他。

  贺亭州将军。

  他没有走。

  他一直站在那里。

  绿素心中一惊,连忙走下台阶,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将军。”

  贺亭州像是从沉思中惊醒,目光从那扇紧闭的殿门上移开,落在了绿素身上。

  “公主殿下…如何了?”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回将军的话。”

  绿素低着头,斟酌着词句。

  “公主殿下…好像心情不太好。”

  “她说累了想躺会儿,现在已经睡下了。”

  听到绿素说拓拔可心心情不太好,贺亭州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夜风吹过,拂动他额前的碎发。

  也让他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懊悔,隐没在了更深的黑暗里。

  他沉默了片刻。

  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干净的油纸包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纸包,触手时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将军…这…?”

  绿素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

  “栗子糕。”

  贺亭州言简意赅。

  “公主醒后,把这个交给她。”

  他记得,她喜欢吃这个。

  每次她生气或者不开心的时候,只要给她一块甜甜的栗子糕,她脸上那阴沉的乌云很快就会散去。

  这是他藏在心底的,关于她的记忆。

  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越了界,却又不那么明显的事情。

  “是,将军。”

  绿素将纸包捧在手心,感受着那份残存的温度,心中百感交集。

  贺亭州交代完,便不再多留。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殿门。

  仿佛想透过厚重的门板,看到里面那个蜷缩着的身影。

  然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迈开大步,身影迅速地融入了夜色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他的背影,依旧是那么挺拔,那么决绝。

  他不敢再待下去。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他怕自己的关心会太过明显,给她带去不切实际的希望,最终却让她跌入更深的失望。

  他是臣,是奉命保护她的利刃。

  刀,是不应该有感情的。

  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这一点,用职责和理智,为自己的心上一道又一道的枷锁。

  这很痛,像是自残。

  但为了她的安全,为了北狄的大局,他必须这么做。

  他一边走,一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个拥她入怀的那个瞬间。

  她身上的柔软,她发间的清香,像是一颗被点燃的火种,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里,掀起了燎原大火。

  他用了全部自制力,才将这股火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是不在乎她。

  他是不能在乎她。

  也不敢在乎她。

  他唯有用最冰冷的面具,最严苛的态度,将她推得远远的。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也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充满了无言的孤寂。

  他就像一个孤独的守护者。

  守着一份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

  也守着一座永远无法挣脱的,名为职责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