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骨笛道-《幽陵万机》

  倒计时 46:00。

  铜门在背后“咔哒”闭锁,骨梯断裂的脆响被笛音吞没。

  笛声从黑暗深处涌来,像潮水拍岸,一次比一次急。

  沈见抬灯,光斑扫出一条狭长甬道,两侧石壁嵌满骨管——

  人骨雕成的笛,长短不一,孔眼渗着暗红水银,像未干的血。

  规则在甬口石壁,用指骨排成:

  【吹我骨者,得我声;得我声者,偿我命。

  七孔七音,七音七阶,错一阶者,骨笛反噬。】

  末尾落款,竟是一枚牙印。

  七人站在第一支骨笛前。

  笛长一臂,笛身刻着“沈”字篆体,孔眼里封着细小铜铃。

  沈见吹气,铜铃震动,发出低沉“嗡”声,像地底闷雷。

  笛尾立刻渗出一滴黑水银,顺笛孔滑进他掌心,凝成一粒“音丸”。

  音丸冰凉,却在皮下游走,像活虫。

  第二支骨笛属于顾灯。

  顾灯刚把唇贴上笛口,笛身忽然裂开一道缝,缝里伸出一只婴儿小手,捂住他嘴。

  小手冰冷,指甲极长,在他下唇留下一道血月牙。

  血珠滴进笛孔,笛声却自动响起——

  是他母亲临终的喘息,被骨笛放大成尖利哭腔。

  顾灯踉跄后退,音丸已钻进他腕骨,铜铃在皮肤下“叮”一声。

  第三、第四支骨笛依次响应。

  林束吹出军号般的短促高音;

  白笙吹出无人机螺旋桨的嗡鸣;

  骆枚吹出解剖刀划过骨膜的脆响。

  每吹一声,骨笛便抽走他们一段“最熟悉的声音”,凝成音丸嵌进血脉。

  当第五支骨笛被罗禾吹响,甬道尽头忽然亮起一盏幽绿灯。

  灯后是一扇铜门,门额写着:

  【七音齐,骨桥现;错一音,骨桥断。】

  门下横着一条深渊,深不见底,唯闻婴儿啼哭回声。

  深渊上方,悬着一座白骨拱桥,桥身由三十三根婴儿肋骨编成,

  每根肋骨端头系着铜铃,铃舌正是音丸。

  第六支骨笛属于段星。

  笛身刻着“星”字,却缺最后一笔——

  那笔正是段长庚被撕走的声带。

  段星无法吹奏,笛孔却自动涌出父亲沙哑的嗓音:

  “星儿,回家。”

  声音一出,骨桥“咔嚓”一声,中段肋骨出现裂纹。

  倒计时 45:00。

  裂纹蔓延,白骨桥摇摇欲坠。

  沈见意识到:必须补全段星那缺失的一音,否则桥将崩断。

  他割破掌心,把血滴进段星骨笛缺口。

  血遇骨笛,凝成一道猩红音线,自动补全“星”字末笔。

  笛声骤响,父亲的声音与沈见的血音重叠,骨桥裂纹合拢。

  第七支骨笛无字,笛身光滑如镜。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留给“未出生者”的笛。

  罗禾忽然想起笔记本里多出的那行字:

  【脐带藏于影宫深处,以影为胎,以声为脐。】

  他把自己的影子按在笛孔,影子像墨汁被吸走,笛身浮现“未”字。

  罗禾吹影,笛声竟是他从未发出的初生啼哭。

  七音齐,白骨桥“嗡”一声,桥面浮起一层血光,像胎盘薄膜。

  众人踏上骨桥。

  每走一步,脚下肋骨便发出婴儿心跳“咚、咚”。

  走到桥心,深渊下啼哭忽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小手伸出黑暗,

  小手抓住桥下铜铃,轻轻摇晃。

  铃声化作同一句话,在众人耳膜里重叠:

  “还我声音,还我骨头。”

  倒计时 44:00。

  桥尾出现第七尊镇墓兽,龙首人身,背生骨翼,

  翼骨由三十三根婴儿肋骨编成,与脚下骨桥同源。

  镇墓兽口衔第八根紫烛,烛火呈幽蓝色,烛身倒计时:

  【44:00】

  镇墓兽抬爪,爪心托着七枚铜铃,铃内各囚一段声音:

  沈见的低笑、顾灯的喘息、林束的军号、白笙的嗡鸣、骆枚的刀声、罗禾的啼哭、段星父亲的叹息。

  规则在镇墓兽脚下石碑:

  【取回声音,需献骨一截;

  不取声音,骨桥自断。】

  众人对视,皆知已无退路。

  沈见率先用石刃削下自己左手小指末节,骨屑落进铜铃。

  铃内囚声“嗖”一声飞回他喉骨,小指缺口立刻被铜铃碎片填补,

  表面浮现“沈”字篆纹。

  顾灯削下耳后一小块软骨,换回母亲喘息;

  林束削下锁骨突起,换回军号;

  白笙削下无人机操控指骨,换回嗡鸣;

  骆枚削下解剖刀惯用指骨,换回刀声;

  罗禾削下无名指尖,换回啼哭;

  段星没有可削之骨,他伸手进自己喉咙,

  把父亲留在声带里的最后一截铜钉拔出,

  血淋淋的钉子落进铜铃,换回父亲沙哑的“回家”。

  七段声音归位,骨翼铜铃齐响,

  铃声化作一首古老摇篮曲,镇墓兽缓缓跪下。

  龙口吐出第九根紫烛,烛火呈幽蓝色,烛身倒计时:

  【43:00】

  镇墓兽背后石壁“隆隆”开裂,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骨笛甬道。

  甬道壁由无数骨笛编成,笛孔无风自鸣,

  吹奏的正是众人方才献出的七音。

  众人踏上骨笛甬道,脚下每一步都踩出不同音阶。

  音阶在甬道里叠加,形成诡异合唱:

  婴儿啼哭、母亲喘息、军号、嗡鸣、刀声、初生啼哭、父亲叹息。

  合唱尽头,是一扇铜门,门额写着:

  【下一关:血墨池——以声为墨,以骨为纸,写下真名,方可生还。】

  倒计时 43:00。

  合唱声戛然而止,只剩众人心跳在骨笛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