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魏博余孽渡海来,李昭设宴试人心-《魂穿五代,我占寿州为王》

  登州港的清晨,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湿气,吹得码头上“唐”字大旗猎猎作响。

  李昪站在栈桥尽头,甲胄上的寒霜尚未被晨曦融化。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这群衣衫褴褛、神情惶然的魏博残兵,落在为首那名中年文士身上。

  此人虽面带风尘,眼神却并未涣散,反而透着一股审时度势的精明。

  他就是赵岩,曾经魏博节度使罗绍威麾下的掌书记,也是这数千残兵败将事实上的主心骨。

  “李将军,”赵岩躬身一揖,姿态放得很低,声音却清晰而沉稳,“我等亡命之徒,蒙秦王殿下不弃,收容于此,已是再生之德。赵某无以为报,唯有……”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长条木匣,双手奉上,“此乃魏博全境山川地理、城防关隘之图册,皆由赵某历年亲手测绘修订。朱梁所得,不过是十年前的旧物。此图,或可为殿下经略中原之一助。”

  李昪的眼神骤然一凝。

  他奉秦王李昭之命,在此接应并“安置”这批魏博降人。

  所谓的安置,不过是圈禁在城外大营,严密监视。

  秦王深知,这些人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其心难测。

  可赵岩此刻献上的,却是一份足以改变战局走向的重礼。

  这筹码,太重了。

  重到李昪不敢轻易接下。

  他没有去碰那个木匣,只是侧身道:“赵书记有心了。此事重大,非末将所能擅专。秦王殿下已在府衙等候,请随我来。”

  秦王府衙之内,气氛与码头的肃杀截然不同。

  一席精致的酒宴已经备好,没有歌舞助兴,只有李昭与赵岩二人对坐。

  李昭亲自为赵岩斟满一杯温酒,动作从容,仿佛招待的是一位故友,而非降臣。

  “赵书记,请。”李昭举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对方,“昔年本王随先帝征战,也曾与罗绍威将军有过数面之缘。魏博军之悍勇,天下闻名。只是时移世易,朱温父子倒行逆施,终致天怒人怨,可惜,可叹。”

  他的话语不带丝毫压迫感,却像一把精准的刻刀,剖开了魏博最深的伤口。

  赵岩双手捧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一饮而尽,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潮红:“殿下所言极是。朱氏篡唐,名为禅让,实为国贼。我主罗帅,亦是受其胁迫,才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可恨朱友贞更是昏聩无能,猜忌功臣,视我魏博将士为草芥,这才有了今日之败。我等……不过是弃子罢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朱梁的怨怼,却巧妙地将自己和魏博的投降归结于朱氏的无道,而非自身的不忠。

  李昭静静听着,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赵岩这番话,看似坦诚,实则滴水不漏。

  他只说了为何背弃旧主,却半句没提为何要选择自己。

  “弃子,亦可为棋子。”李昭淡淡一笑,又为他满上一杯,“关键在于,这枚棋子,是否甘心被人执于手中,落在它该落的地方。”

  赵岩的心猛地一跳,他听懂了李昭的言外之意。

  这是在问他,是否愿意彻底交出自己的所有,毫无保留地成为李昭手中的一枚棋子。

  他抬起头,迎上李昭深邃的目光,那目光如同不见底的寒潭,让他瞬间感到一丝寒意。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棋子若遇明主,纵使粉身碎骨,亦得其所。”

  话虽如此,那稍纵即逝的迟疑,却没能逃过李昭的眼睛。

  此人,心有沟壑,非池中之物。

  可用,但需慎用,更要防着。

  次日朝会,果然不出所料。

  以枢密使周德威为首的一众将领,对李昭收容魏博降众一事提出了尖锐的质问。

  “秦王殿下!”周德威声如洪钟,踏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昭,“魏博乃朱梁叛臣,其心难测。殿下将数千叛军安置于登州这等海防要地,万一其暗通朱梁,里应外合,则我山东危矣!再者,此举无异于公然与朱梁为敌,莫非殿下欲不顾与契丹战事未了,强行挑起中原大战吗?”

  一时间,朝堂之上,气氛骤然紧张。

  不少人都暗自点头,周德威所言,确是老成谋国之论。

  李昭立于王座之侧,面色沉静如水。

  他环视一周,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周德威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周枢密此言差矣。本王问你,昔日高骈、杨行密之辈,哪一个不是前朝旧臣?我父起兵,所依仗者,难道皆是寸功未立的白身之士吗?”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这天下,谁是忠,谁是奸,非由其出身而定,乃由其心之所向而定!我只取心向大唐、心向百姓的忠义之人!赵岩等人,既已看清朱梁的逆贼面目,弃暗投明,便是弃旧迎新。魏博军若能为我所用,他日北上抗击契丹,南下扫平江南,何愁不能多添一支劲旅?至于挑起大战……”

  李昭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本王与朱梁,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何来挑衅一说?莫非在周枢密眼中,我们还要对那篡国之贼摇尾乞怜不成?”

  一番话掷地有声,将周德威的指责驳斥得体无完肤,更将收容降众的政治动机,上升到了“忠义”与“大局”的高度。

  周德威脸色一阵青白,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朝会之后,李昭单独召见了赵岩。

  “辽东前线,战事吃紧。”李昭开门见山,手指着墙上巨大的堪舆图,点在了遥远的东北角,“完颜阿骨打的女真部族虽勇,但于谋略、军械、后勤之上,终究有所欠缺。本王现在命你,即刻启程前往辽东,以参军之职,协助阿骨打作战。”

  赵岩闻言,脸色倏然一变。

  辽东!

  那是何等苦寒凶险之地!

  与野蛮的契丹人作战,九死一生。

  这名为“协助”,实为流放。

  他刚刚献上图册,本以为能得一安稳富贵,却不想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李昭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却故作不知,继续说道:“你的家人,本王会安置在寿州,好生照料,保他们衣食无忧。你带来的那些魏博旧部,本王也会择其精锐,充实各军。赵岩,这是你向本王证明你那句‘粉身碎骨,亦得其所’的最好机会。”

  话语中的敲打与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家人为人质,旧部被拆分,自己则被送往最危险的前线。

  赵岩心中纵有万般不甘,此刻也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么接受,要么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李昭长揖及地,声音嘶哑却坚定:“微臣……领命。愿为王爷效死!”

  在赵岩准备行装的同时,李昭在密室中召见了心腹谋主,郭崇韬。

  “赵岩之事,暂时告一段落。无论他是真心投靠,还是另有图谋,去了辽东,都翻不起什么大浪。”李昭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现在,我们该把目光,重新投向南方了。”

  郭崇韬心领神会:“王爷是说……徐温?”

  “不错。”李昭的指尖在地图上缓缓划过,从淮河一路向南,最终停在了金陵的位置,“徐温虽退,但他在江南经营多年,其旧部党羽遍布各州。这些人,如同一根根钉子,扎在我们的心腹之地。不拔掉他们,本王寝食难安。趁着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北方的魏博和契丹吸引,正是我们动手清理门户的最好时机。”

  郭崇韬的只待王爷一声令下!”

  李昭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此事要快,要狠,更要隐秘。动手吧。”

  三日后,登州码头。

  一艘准备开往辽东的战船已经扬起了半帆,赵岩换上了一身戎装,站在船头,回望着这座他仅仅停留了数日的城池,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前路,是生是死,皆是未知。

  就在船夫准备解开最后一根缆绳的瞬间,码头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队精悍的骑兵护卫着一名身着华贵皮裘、头戴貂帽的男子,风驰电掣般冲到了栈桥边。

  “住手!”为首的男子勒住战马,用略显生硬的汉话高声喝道,“奉大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之命,特来拜见秦王殿下!”

  李昪亲自负责押送,此刻见状,眉头紧锁,上前喝问:“来者何人?”

  那名自称“契丹使者”的男子翻身下马,脸上带着一种草原民族特有的倨傲。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用金线封口的信函,高高举起:“此乃我主大皇帝亲笔国书!我家皇帝有令,要求秦王殿下,立刻将魏博叛将赵岩,引渡于我大契丹!”

  此言一出,整个码头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了船头那个面色煞白的戎装男子。

  赵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登州港的风,骤然间变得腥咸而冷冽,仿佛连苍穹之上的星辰,也因这人间的变数而悄然错位。

  远在数百里外的寿州城头,夜色正浓,一座高耸的观星台上,一盏孤灯如豆,映照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身影,正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深不可测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