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血色黎明,孤注一掷-《魂穿五代,我占寿州为王》

  李昭的指尖在沙盘上划过最后一道刻痕时,辽军的号角声已经清晰得能辨出调子。

  羊角号的呜咽裹着沙粒灌进耳朵,他能闻到风中飘来的铁腥味——那是耶律德光的骑兵马镫上血锈的味道。

  陛下,左翼丘陵坡度十二,可伏弩手。裴仲堪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点在沙盘右侧,右翼浅滩虽泥泞,但辽军重甲骑若强行迂回,必陷马腿。

  李昭抬头,远处尘烟里已经能看见狼头旗的金穗子在阳光下晃眼。

  他解下外袍甩给亲卫,露出里面锁子甲,甲叶相撞的轻响混着心跳声:三叠雁翎阵。他指向中央开阔地,李恪带三千死士正面迎击,只许败,不许溃——诱他们往两翼丘陵间的隘口钻。

  传令兵翻身上马,马蹄溅起的沙粒打在李昭脸上。

  苏婉儿。他转身,看见那道穿绯色甲胄的身影正攥着弩机调试角度。

  少女的发绳被风吹散,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额角,五千弩手全归你调遣。

  记住,第一波箭雨要压在辽军前锋的马腿上——他顿了顿,想起十年前在寿州城破时,这个被他从流民堆里捡回来的女娃,正蹲在断墙下教其他孩子用碎陶片摆战阵,风从西北来,角度偏左半寸。

  苏婉儿的手指在弩机上微微发颤,却还是用力点头:婉儿明白。她仰头望他,眼底的光比当年在粥棚里抢馒头时更亮,若射偏了,婉儿提头来见。

  不需提头。李昭突然笑了,伸手替她把乱发别到耳后,你只需记得,当年你说要当女将军,我允了。

  远处传来喊杀声,李恪的死士已经冲了出去。

  三千人举着裹了浸油布的木盾,盾牌上字被血浸透般暗红。

  李恪骑在青骓马上,银枪挑落第一面辽军旗子时,李昭看见他铠甲下露出的半截玉带——那是当年伪帝的冕服配饰,如今被他用刀割了缝在甲里。

  李恪的吼声震得旗幡乱抖。

  他的银枪刺进第一个辽军千夫长咽喉时,鲜血溅在他脸上,倒像是替他洗去了眉间那道十年不散的阴鸷。

  前世史书里写他暴虐如桀纣,可此刻这个本该在深宫作乐的伪帝,正带着死士往铁桶似的辽军阵里钻,每冲一步都有箭矢钉进他的盾牌。

  放箭!苏婉儿的喝令比号角还响。

  五千张弩机同时抬起,在阳光下拉出一片寒芒。

  李昭望着她的背影:她的右手按在腰间的虎符上——那是他今早亲手刻的令,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第一波箭雨破空时,他听见她低低的计数声:一、二、三——

  箭簇擦着李恪的发梢掠过,钉进辽军骑兵的马腹。

  惨叫声里,三匹战马前蹄跪地,将后面的骑兵撞得人仰马翻。

  苏婉儿的指尖在弩机上翻飞:第二轮,仰射!这次箭雨更高,穿透辽军盾牌的缝隙,扎进骑手的脖颈。

  李昭看见她的耳尖通红,那是当年她第一次在演武场射中靶心时的模样。

  裴仲堪拍着大腿喝彩,这丫头的准头比军器监的老匠头还狠!

  但李昭的目光始终锁在李恪身上。

  第三支箭穿透他左肩甲叶时,他的银枪还在挥。

  第四支箭扎进右肋,他的马已经被砍得皮开肉绽,却还驮着他往敌阵里冲。

  李昭听见他喊:为了真正的大唐!那声音里带着哭腔,像个终于卸下重负的孩子。

  陛下!

  辽军右翼乱了!郭进的声音裹着风扑来。

  李昭转头,看见他的重甲骑正从浅滩迂回——那里的淤泥果然陷住了辽军的铁浮屠,马腿拔起时带出半尺深的泥,骑兵们不得不下马作战。

  郭进的长枪挑飞一员辽将的头盔,李昭认出那是耶律德光的副将阿骨利,末将取他项上人头!

  马蹄声如雷,郭进的骑兵像把淬毒的刀插进辽军右翼。

  阿骨利的弯刀刚举起,郭进的枪尖已经抵住他咽喉。你家可汗的补给队在三十里外。郭进咧嘴一笑,枪尖往前送了半寸,现在,他们该听见狼嚎了。

  阿骨利的瞳孔骤然收缩,郭进的枪已贯穿他后颈。

  辽军阵中突然爆发出惊呼,李昭看见西北方腾起黑烟——那是郭进的部下点燃了辽军的粮车。

  火舌舔着狼头旗,把两个字烧得卷曲,像条被踩断的毒蛇。

  擂鼓!李昭抓起腰间的虎符砸向鼓架。

  牛皮鼓面被震得嗡嗡作响,他的手掌渗出血珠,却越擂越狠。儿郎们!他的吼声盖过了鼓声,今日我们不是为某个人而战——他望着倒在血泊里的李恪,望着苏婉儿重新整队的弩手,望着郭进带血的铠甲,是为了让天下的孩子不用啃树皮,让妇人不用跪在路边求军粮!

  全军的呐喊掀翻了云层。

  李昭看见辽军的阵脚开始松动,耶律德光的黄罗伞盖在后退。

  他摸了摸怀中烧剩的星盘,余温已经凉了。

  原来真正的星象,从来不是天上的,是这些愿意为他拼命的人眼里的光。

  陛下!

  一声带着血沫的喊喝惊得鼓槌落地。

  李昭转头,看见个浑身是血的斥候踉跄着扑过来,怀里的信筒还滴着血。

  那斥候的左腿齐膝而断,每爬一步都在沙地上拖出条血线:巴、巴蜀......他的手指抠进李昭的甲缝,孟知祥......在成都......称王......断了......关中粮道......

  李昭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接过信筒时,指尖触到的血还是温的。

  信筒上的封泥刻着西川节度使的印,此刻被血泡得模糊,像团化不开的墨。

  辽军败退的喊杀声突然变得很远。

  李昭望着远处还在燃烧的粮车,又低头看怀里的信筒。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想起三个月前孟知祥派来的使者,那家伙跪在他面前说愿为陛下守西疆时,眼里的光和现在这信筒上的血,同样灼人。

  传医官!苏慕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昭转身,看见她带着医官营从尘烟里奔来,马背上的赵将军还在昏迷,血浸透了裹伤的布。

  可此刻他听不见苏慕烟的话,看不见赵将军的伤,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像当年在寿州城楼听见流民喊大人带我们活时那样响。

  巴蜀。粮道。孟知祥。

  李昭捏碎了信筒上的封泥。

  羊皮纸展开的瞬间,风卷着沙粒扑上来,把臣知祥奉天命,即大蜀皇帝位几个字,刮得他眼眶生疼。